早上的老宅比以往多了几分优雅。

　　肖战用冷水拍了拍脸，强制让自己清醒，用饱满的精神来迎接新的一天。

　　还不知道要在主宅生活多久，如果每天都心情不好未免也太煎熬了。

　　现在还不到八点，主宅里面除了王一博和肖战就是佣人们，没人需要出去上班。

　　早晨的风不强，老宅的窗户已经被打开，肖战在一扇窗户前停下呼吸新鲜空气，等呼吸够了，他便溜溜达达往厨房走。

　　厨房和偏厅是连在一起的，一般没有聚会的时候，吃饭都在偏厅吃。

　　肖战刚搬过来，不清楚主宅的吃饭时间，因此准备自己去看看。

　　但当他走进偏厅的时候，发现偏厅的餐桌上吴叔正在摆餐盘——一份经典西式早餐。

　　听到肖战走进来的动静，吴叔便温和的抬头示意：“小夫人，可以吃早饭了。”

　　可以吃早饭了？

　　肖战视线落在餐桌仅有的一份早餐，迟疑道：“这份早餐……是给我的吗？”

　　“当然，”吴叔笑道：“先生工作忙，最近不经常下来吃饭。”

　　什么！

　　这怎么可以！

　　肖战微微睁大眼睛，他还想着吃饭的时候和王一博交流交流感情呢，这下好了，吃饭的时候连人家的面都见不到。

　　“那，这就我一个人吃饭？”

　　吴叔笑着：“是的，小夫人。”

　　肖战：“……好吧。”

　　他有些勉强，缓缓走入餐桌。

　　说是自家人吃饭的偏厅，老爷子在的时候好歹还有不少兄弟姐妹住在老宅，吃饭的时候一起吃，也不算太空旷。

　　自从老爷子去世，王一博便把所有人都剔除了主宅。

　　偏厅立刻就显得大了不少。

　　起码肖战挺不适应的，尤其是面前还站着管家吴叔。

　　似乎是看出了肖战的不自在，吴叔开口道：“小夫人，您还有其他想吃的吗？或者您更喜欢其他种类的早餐？这些您都可以直接跟厨房说。”

　　“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肖战可太希望吴叔离开了，不然他总有种自己被监视着的感觉：“没有了没有了。”

　　吴叔弯腰：“好的，小夫人。”

　　看到吴叔离开，肖战松了口气，迅速放下手中用不惯的刀叉，从旁边抽了一双筷子出来。

　　煎好的流心蛋被筷子卷成圆条，一口一口塞进他嘴里。

　　他其实不太适应用刀叉，还是更喜欢用筷子和勺子， 也不太喜欢西式早餐，更喜欢中式早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可以直接告诉厨房。

　　告诉吴叔的话，他肯定还会在这里多待上几分钟。

　　而且，肖战也是有点包袱的，他这个年纪更是自尊心旺盛的年纪，即使被磨得没剩什么，也在角落里冒头。

　　他不希望在本就狼狈的境况下，暴露出更加狼狈的一面。

　　吃饭尤其能反应这些。

　　……当初，他和老爷子以及那些亲戚一起吃过几顿饭，面对餐桌上的各种东西，肖战不知道该如何下嘴，如何动手，闹了一些笑话。

　　那些人嘲讽看不起的视线至今存在肖战的脑海中。

　　不过，肖战回房间之后自己就想明白了：他平日接触不到那些东西，又没人教他，不会用并不是他的错，也不丢人。

　　嘲讽他的那些人才有问题。

　　话虽如此，肖战还是偷偷在房间内无实物练习了好久。

　　当时他甚至看到和众人一起吃饭就抗拒，现在也有点。

　　迅速解决完早饭后，肖战往厨房溜达了一圈，告知了厨房早上更想吃中式早餐，离开的时候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新鲜牛奶。

　　端起来，喝一口，心满意足的捧着杯子离开。

　　今天的牛奶没有沉淀。

　　肖战边喝边沿着窗户逛，眼神一直看着窗户外面，有山，有森林，有广阔的草坪和花园，这都是王家老宅的一部分。

　　在外人看来，生活在里面肯定非常美好，如同世外桃源。

　　以前肖战和同学看到豪车和豪宅的时候，也会感慨向往，说自己如果生活在豪宅里就好了，谁知当真生活在豪宅里，却是以这样的身份。

　　同学啊……

　　肖战的心情有些低落，又回头把杯子放回厨房去。

　　厨房的人告诉他，不用特别来送，随手把杯子放在哪都可以，佣人看见了就会收的。

　　“好，我知道了，”肖战对着他们笑了笑，又问道：“可以帮我切点水果吗？”

　　四楼，是王一博的私人地界。

　　肖战站在楼梯口，望向上去的楼梯，手中端着一个果盘，上面都是被切好的水果，有些蠢蠢欲动。

　　他想上去。

　　只是，从各方面来思考，肖战应该是不上去比较好，他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但是！肖战想，马上中午了他都没见到王一博，万一王一博中午也不露面怎么办，那他和王一博的接触时间不久非常少。

　　这可没法讨好王一博。

　　反正没人警告他，他先上去一次试试，如果王一博真的很生气，念在他是初犯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现在王一博对他还留存兴趣，应该也不会很生气吧。

　　想到这，肖战抿着唇，左右看看，见没人过来，便端着托盘往上走。

　　四楼的格局和下面并没有什么不同，装修也没什么不同。

　　肖战上来后还有几分失望，他还以为属于王一博的私人地界，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上来之前，他心中还颇有种饰演了“蓝胡子”真人版的激动。

　　算了，肖战眸子润润的看向周围，让他想想王一博的书房在哪来着？

　　他一边思考一边走，手中的盘子也从一开始规规矩矩的端着，到现在变成用胳膊护在怀里。

　　好险有水果从盘子边缘滚落，被肖战用手接——这是个小番茄。

　　肖战松了口气，就听见前面有走动的声音。

　　还以为是王一博来了，神情一僵，不知道要不要把手中的小番茄放回去——王一博会不会嫌他脏啊？

　　情急之下，肖战低头把那个小番茄塞嘴里。

　　走动的声音越来越近，肖战赶紧抬头，调整了一下表情，却发现进入视线的人并不是王一博，而是一个有几分眼熟的中年男人。

　　这是……

　　肖战下意识蹙眉，他对所有的王家人都有种逃避心态，不想见。

　　这种逃避源自于之前的被嘲讽，以及他们想把他送到蓝山疗养院“处理”。

　　就像是小猫害怕被人踢打一样。

　　如果知道来四楼会撞上王家人，他一定会好好在三楼待着不上来。

　　这个中年男人肖战没见过几次，仅有的几次见面都是在陪着老爷子吃饭的时候，在餐桌上见到的，那应该是老爷子的兄弟姐妹之类的？

　　肖战在脑海中猜测，同时也感受到对方在明显的打量自己。

　　甜甜笑着的表情迅速消失，肖战没低头，但视线也没看着对方，一直看着其他地方，不与人对视。

　　脊背挺得非常直，他端着果盘，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站住。”

　　肖战没停下，仍旧一直往前走。

　　“我让你站住！”

　　这下，身后传来的声音含了愠怒，似乎在为自己被忽视不满。

　　肖战捏了捏盘子，停下来。

　　“你……那个肖家的？”

　　那个肖家的，那个送来的，那个冲喜的。

　　当初这个宅子里面的人确实都这么叫他，从来没人问过肖战的姓名，在他们眼中，肖战也只是个一次性物件。

　　那种居高临下的鄙夷与嘲讽，和王一博的居高临下还不同。

　　王一博……肖战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不在乎，但感受不到故作姿态的鄙夷。

　　肖战没说话，站在那里。

　　窗帘一早就被佣人们拉开，远处太阳从云朵中钻出来，阳光穿透玻璃，照在肖战的头发上，又从头发上滑落到衣服上。

　　整个人显得薄薄一片，极易被摧折。

　　肖战不说话的样子似乎让对方更加生气，对面上前一步，语气很不耐烦：“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肖战端着的果盘上，犹疑道：“你这个果盘……要端去哪里？”

　　肖战这次终于开口，他掀起眼皮轻轻的看了对面一眼，淡淡的说：“去端给先生。”

　　“哪个先生？”

　　对面脱口而出这句话，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这句话的荒谬。

　　现在能住在老宅，还能被成为“先生”的，除了王一博还能有谁？

　　肖战看到对面的脸一下子变得非常奇怪，还有些扭曲。

　　明明王一博并没有出现在这，他却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似乎在敬畏。

　　肖战的气终于顺了一些，脸也不像刚才那样板正，嘴角微微上扬：“我要给先生送果盘，先走了。”

　　“你！”

　　这个中年男人不知道是感觉在肖战面前丢脸还是怎么了，脸色特别不好看，看着肖战的眼神也很不善。

　　“肖家的，老爷子尸骨未寒你就……别以为攀上现任掌权人就高枕无忧了！”

　　“哼，这个身份地位根本就不缺人，你还是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对面的鄙夷溢于言表，肖战咬了下唇，刺回去：“我是什么身份？见了我这么多次都记不住我名字，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是不是老年痴呆吧！”

　　“你，你这个！”

　　肖战微微抬起下巴。

　　对面被肖战气的缓了会儿，缓过来后没再停留，只留下一句：“你真以为自己能留在王一博身边？”

因为生气，对方甚至连对王一博的敬称都没用。

　　等看到中年男人下楼，再也看不到身影的时候，肖战挺直的脊背才微微弯下，小小叹了口气。

　　只是，中年男人虽然走了，他最后的那句话确实成功的进入到了肖战的脑海中，一直回荡。

　　肖战神情有些忧虑。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昨天王一博也说，那些只够让他帮忙拒绝一次，难不成……最近王家那些人还会想要处理他？

　　想到这个可能，肖战心神有些乱，指甲不慎在瓷盘上划出一道很刺耳的声音，他却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