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恍然的微光与现实的壁垒

日子在煎熬中又过去了几天，杨震的生命体征虽然依旧脆弱，但那些惊心动魄的指标波动终于逐渐平缓下来，感染和高热也慢慢控制住了，他依旧沉睡在ICU里，依靠着仪器维持生命，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顾一野依旧雷打不动地守着，每天的五分钟探视是他唯一能短暂靠近的时间。他依旧会低声说话，尽管得不到任何回应，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明灭灭，但他从未允许自己真正放弃。

这天下午，探视时间快结束时，顾一野像往常一样，准备起身离开，他最后看了一眼杨震苍白的脸，替他轻轻掖了一下被角。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杨震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顾一野的身体瞬间僵住，猛地转回身，心脏骤然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床上的人。

不是错觉！

那浓密的睫毛又颤动了几下，然后，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掀起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露出了底下涣散的、没有焦距的瞳孔。

顾一野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冲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俯下身，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不敢置信而颤抖得不成样子“杨震？杨震！你能听见我吗？看着我！”

那双半睁着的眼睛似乎努力地想聚焦，瞳孔缓慢地移动着，最终，极其艰难地，落在了顾一野的脸上。

他的嘴唇极其微弱地动了动，干裂的唇瓣翕张着，发出一点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顾一野立刻将耳朵凑近到他唇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吵…”

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单音节，气若游丝地飘进顾一野的耳中。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清晰无比！

顾一野猛地抬起头，看着杨震那双半睁着的、似乎带着一丝茫然和疲惫的眼睛，巨大的激动和 惊喜几乎让他眼眶发热，他紧紧握住杨震的手，语无伦次“好，好，我不吵，我不吵！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医生！医生！”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ICU，一把抓住外面的护士，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他醒了！他刚才睁眼了！他还跟我说话了！快叫医生！”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通过对讲系统呼叫医生。

很快，主治医生带着团队匆匆赶来，进入了ICU。

顾一野被拦在外面，他隔着玻璃，心脏仍在狂跳，激动和希望几乎要满溢出来，他紧紧盯着里面，看着医生们围在杨震床边进行检查。

他看到了，杨震的眼睛确实是睁着的！虽然没什么神采，但确实是睁着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一野的心从狂喜的顶峰，慢慢随着医生们逐渐凝重的表情和频繁的交流而一点点下沉。

终于，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遗憾和安抚。

“顾长官”医生斟酌着用语“杨队长的生命体征确实比之前更稳定了一些，这是好现象，但是…”

这个但是让顾一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根据我们的检查，他目前并没有明确的意识恢复迹象，您刚才看到的睁眼，可能只是昏迷状态下的一种无意识反射，类似于植物状态下的自发睁眼，并不代表真正的苏醒，至于说话…我们监测了他的脑电活动，并没有对应语言区的显著激活，您是不是太累了，产生了错觉？”

医生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顾一野眼中所有的光。

错觉？太累了产生的错觉？

他猛地摇头，语气急切而肯定“不！不是错觉！他刚才真的睁眼了！他还说…他说我吵！我听得很清楚！”

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充满同情“顾长官，我理解您的心情，家属在极度期盼的情况下，有时会产生一些主观的误判，这很常见，杨队长的情况有所好转是事实，但苏醒是一个漫长而不确定的过程，我们需要耐心，也需要，面对现实”

现实？

顾一野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医生离开的背影，又透过玻璃看向里面，杨震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再次闭上了，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睁眼和那一声微弱的声音，真的只是他极度疲惫和渴望下产生的幻觉。

巨大的失落和怀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听错了？是他太想杨震醒过来，以至于出现了幻视和幻听？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狠狠攫住了他。

他缓缓走回长椅边，却没有坐下，只是失神地看着那扇门。

刚才那一刻的狂喜和激动，此刻回想起来，像是一场荒谬的独角戏，衬得他像个可笑的傻瓜。

他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握住杨震手指时那微弱的触感。

真的…只是错觉吗？

【第二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