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屏住呼吸,点开了最早的日志文件。
日期是大约一年前。
“项目日志 - 入口 01:魏今天正式邀请我加入‘代达罗斯计划’。比我想象的更加超前… 意识上传与界面现实。他们声称这是为了终极存档和医疗救助,但直觉告诉我,背后有更庞大的议程。军方?大公司?魏语焉不详。风险极高,但诱惑太大… 触及神之领域的诱惑。薇,如果你看到这个,请理解,我无法拒绝窥探存在本质的机会。”
她快速浏览着后续日志。陈默从一开始的兴奋,逐渐变得疑虑和不安。他记录了大量技术细节,关于如何映射意识,如何建立与物理世界的“现实接口”,但他反复提到一个核心限制——意识无法被完美复制或上传后保持长期稳定,除非有一个强大的、基于真实情感的“锚点”作为参照和校准源。他在日志里写,他的锚点,就是关于林薇的一切记忆和情感连接。
然后,大约三个月前,日志的语调变了。
“项目日志 - 警示 17:他们越界了。‘编辑’测试超出了伦理边界。他们不再满足于存档,他们想重塑、优化、甚至控制。魏试图劝阻,但权力似乎已转移到‘董事会’手中。我提出了退出要求,被断然拒绝。他们暗示… 薇可能也会‘被参与’进来。我必须采取措施。”
最后一篇日志的日期,是他失踪前一天。
“最终预案启动:他们计划在周日进行全意识传输和‘清洗’。我不会让他们得逞。我已将核心数据和‘源代码’——那个我们开始的、未被污染的情感数据节点——备份并隐藏。如果我失败,意识被成功捕获或分散,这将是我找回自我、或者你找到真相的唯一途径。跟随我留下的线索,薇,但不要完全相信表面。连魏也可能已被监控或妥协。寻找最初的纯粹,那是破解所有虚妄的钥匙。”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
林薇坐在轰鸣的洗衣机旁,浑身冰冷。陈默的日志证实了部分魏医生的说法,但也揭露了更深的黑暗。魏医生并非完全知情,或者… 他隐瞒了关键部分。那个“代达罗斯计划”的目的远非单纯。而她自己,不仅是“锚点”,更是对方可能用来威胁和控制陈默的筹码。
那个音频文件。“树下的承诺”。她记得,那是他们订婚时,在母校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下,他承诺永远对她坦诚。
她用那个日期再次解密了音频文件。播放出来的是陈默的声音,极其疲惫,甚至有些颤抖,但异常清晰,没有经过任何设备录制常见的杂音,仿佛直接源于意识:
“薇,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最坏的担忧成真了。不要完全相信魏,他或许想帮我,但已身不由己。也不要完全相信你看到的‘我’留下的线索,他们可能会干扰甚至篡改它。”
“记住,‘初始之地’不仅是地方,更是状态。回归我们最初构建意义的那一刻,用那个‘源代码’去审视一切。它能帮你分辨什么是真实,什么是‘编辑’后的虚妄。”
“我在… 一个界限模糊的地方。我能感觉到网络的存在,能偶尔… 极其困难地… 留下信息,但更多的是一种观察。他们在试图‘编译’我,薇。试图用我的设计才能为他们构建新的‘现实界面’。”
“找到‘源代码’,找到未被他们污染的情感核心数据… 那可能藏在… 藏在…”
声音在这里突然变得扭曲,夹杂着强烈的干扰和另一个冰冷电子音的痕迹,仿佛两个信号在争夺频道:
“…[杂音]… 归档… 错误… 威胁识别…[杂音]… 终止…
陈默的声音挣扎着最后响起,充满急切和恐惧:“…他们发现了… 别信…”
音频 abruptly 结束。
洗衣机的滚筒停止了转动。突如其来的寂静笼罩了小小的洗衣房。
林薇坐在那里,手指冰凉,消化着这海啸般的信息。陈默的警告是清晰的:信任有限,危险无处不在,甚至连他传来的信息都可能被污染。
唯一的钥匙,是他们的“初始之地”,是那个最初、最纯粹的情感连接——“源代码”。
她需要回去。回到一切的起点。
那个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大学图书馆档案室。
她合上电脑,将所有东西收好,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洗衣粉味的空气,眼神变得坚定。迷雾依然浓重,但她终于抓住了第一根实实在在的线头。她站起身,推开洗衣房的玻璃门,步入了凌晨清冷的街道。这一次,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以及为什么要去。
目标:大学图书馆。必须在任何人——包括魏医生——预料到她这一步之前赶到。
凌晨的街道空旷而寂静,只有偶尔驶过的出租车和扫街车发出沉闷的声响。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显露出一种冷峻而陌生的轮廓。林薇拉紧外套,将背包抱在胸前,快步穿行在楼宇的阴影中。她的母校,江城大学,位于城市的另一端。乘坐公共交通需要至少四十分钟,而且这个时间点班次极少。打车过于显眼,她自己的车更不能动。
她想起了一个地方。离这里大约二十分钟步程,有一个共享汽车的服务点,位于一个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24小时运营。使用APP解锁,不需要和任何人打交道,而且相对匿名——只要他们还没神通广大到实时监控所有共享汽车的使用记录。她压低帽檐,尽量避开主路口的摄像头,朝着超市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感觉落在虚空里,陈默日志里那些“监控”、“编辑”、“董事会”的字眼像鬼魅一样缠绕着她。她不断回想,和陈默在一起的这些年,是否有过被窥视的细微感觉?是否有过不合逻辑的“巧合”?那些她曾归咎于陈默过度敏感或自己多疑的瞬间,此刻都带上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二十分钟后,她来到了超市停车场入口。灯光惨白,空气中有轮胎摩擦和机油的味道。她找到共享汽车区域,用APP解锁了一辆最普通不过的白色电动汽车。
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狭小的空间带来一丝短暂的安全感。她没有立刻启动,而是再次拿出那个老旧的安全手机。魏医生给的这个设备,此刻像一块烫手的山芋。它是联系的渠道,也可能是被追踪的信标。
她仔细检查手机。外壳严丝合缝,没有任何额外的按钮或可疑的孔洞。她尝试抠开电池后盖,但它是密封的一体式设计。她的目光落在侧面的Micro-USB充电口上,犹豫了一下,她从背包里找出一个便携式USB数据屏蔽器(这是她以前用来保护采访设备免受干扰的小工具),将安全手机的充电线连接在屏蔽器上,再将屏蔽器插入车内的USB充电口。这样或许能防止它直接与车辆系统或外部网络进行任何潜在的数据传输,同时又能保持电量。她不知道这是否有用,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措施。做完这一切,她才启动车辆。电机发出几乎无声的嗡鸣,缓缓驶出停车场,汇入凌晨稀疏的车流。
她选择了一条不那么直接但红绿灯更少的路线,不断观察后视镜,确认没有车辆长时间尾随。城市在车窗外流淌,霓虹灯牌闪烁不定,像一双双疲倦而冷漠的眼睛。
她的思绪飘回了大学时代,飘回了那个堆满旧书、弥漫着尘埃与纸张霉味的档案室。那时的陈默,瘦削,专注,眼神里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清澈和执拗。为了一个采光设计的理论,他可以和她争得面红耳赤,然后又因为发现一本都喜欢的冷门书而瞬间冰释前嫌。
“所有复杂结构都有其纯粹的起点,薇,”他曾经指着草图上的一个基础几何形说,“这是源代码。忘了它,整个系统都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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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