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窦丛生，但她此刻没有别人可以求助。

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用这个手机打电话。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魏医生的公开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林薇？”魏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背景音里有轻微的电流杂音，或者...是呼吸声？

“魏医生，刚才有人进了我家。”林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细微的颤抖无法完全掩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响起魏医生关切又紧张的声音：“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报警了吗？”

“我没事，我把他吓跑了，用了火灾报警器。没报警，说不清楚。”林薇省略了细节，“他像是来找东西的。”

“你必须立刻离开那里！”魏医生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他们既然已经找到了你的住处，就不会只尝试一次。那里不再安全了。”

“我能去哪里？”林薇感到一阵茫然。

“听着，”魏医生压低了声音，“你不能回父母家，不能去朋友那儿，那会把他们也卷入危险。去一个公共场所，人多，有监控，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记得我跟你说的明天钟楼之约吗？也许陈默的意识碎片预见到了危险，在试图引导和保护你。”

“钟楼要明天...”

“现在就去河滨广场附近！那里晚上也很热闹，找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或者书店待着。保持警惕。我们...明天钟楼见再细说。”魏医生的语速很快，似乎不便多说。

“魏医生，”林薇突然问道，“您刚才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电话那端又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以及那种轻微的、像是用手指捂住话筒的摩擦声。

“我刚才在实验室，处理一些数据，不方便接电话。”他的回答天衣无缝，但那一瞬间的迟疑却像一根刺，扎进了林薇心里。

“照顾好自己，林薇。记住，你不是一个人。”魏医生说完，匆匆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林薇握着手机，站在寂静而不再安全的公寓里，感觉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魏医生最后那句话，听起来像是安慰，但在此时此刻，却更像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她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又低头看了看笔记本上明天的那行字：“河边广场钟楼”。

她没有多少选择。留下，危险显而易见。离开，前方是未知的迷雾和可能存在的陷阱。

几分钟后，林薇背起一个简单的双肩包，里面只放了笔记本、芯片、两个手机、充电宝和一些必需品。她再次检查了门窗，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公寓门。走廊空无一人。她快步走向电梯，按下按钮。

当电梯门缓缓关上时，她似乎看到楼梯间的防火门轻轻晃动了一下，仿佛刚刚有人在那里停留过。

电梯开始下降。

林薇知道，踏出这栋楼，她就正式踏入了陈默为她铺设的、充满危险与未知的迷途。而第一个考验，就是在今夜活下去，并判断出谁才是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电梯平稳下行，数字不断跳动。林薇紧盯着指示灯，每一秒都感觉无比漫长。她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但除了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只有她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叮——”

一楼到了。门缓缓打开。

门外空无一人。夜间大厅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只有值班保安在远处的服务台后打着瞌睡。林薇没有立刻走出去。她快速按下“关门”按钮，然后在门即将合拢的瞬间，又猛地按下了“B2”——地下车库。她不能从一楼大厅出去，如果有人在监视，那里太显眼了。

电梯继续下降。来到地下车库，这里光线昏暗，空气中有潮湿的霉味和汽油味。几盏孤零零的灯照亮着空旷的车位，她的旧车停在不远处，但她不打算开——太容易追踪。

她沿着墙根快速移动，避开摄像头的主要覆盖区域——这是陈默以前半开玩笑地指给她看过的，说这些摄像头有几个盲区。当时她觉得他职业病又犯了，现在却成了救命的常识。车库的尽头有一个紧急出口，直通后方的小巷。她推开门，冰冷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小巷黑暗而僻静，只有远处主街传来的模糊车声。她拉高外套的领子，融入阴影之中，快步向河滨广场的方向走去。她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穿行在迷宫般的后街和住宅小区之间，不断回头确认，变换节奏，时而疾走，时而假装在窗前驻足，像是一个晚归的居民。

四十分钟后，她看到了河滨广场的灯光。夜晚的广场依然人流如织，霓虹闪烁，街头艺人的音乐声和人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这种热闹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她找到了魏医生说的那家通宵书店咖啡馆——“灯塔书屋”。它坐落在一栋老建筑的拐角，两面都是落地玻璃窗，从外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温暖明亮的灯光和书架，里面的人也能看到广场的情况。确实是个符合要求的观察点。

她推门进去，风铃叮当作响。咖啡和旧书的混合香气扑面而来。店里人不多，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熬夜复习，一个老人戴着老花镜在读报，还有几个散客对着笔记本电脑忙碌着。她选了一个靠窗但不在正中央的位置，背后是坚固的墙壁，视野可以覆盖入口和大部分店堂，也能观察到广场的一角。她点了一杯热可可，然后从书架上随意抽了一本厚厚的科幻小说摊开在桌上，假装阅读，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扫视着周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广场上的人流逐渐稀疏，书店里的客人也换了几茬。一切看起来正常得令人窒息。她拿出那个老旧的安全手机，翻来覆去地查看。它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笨重。她注意到电池图标几乎是满的。她记得魏医生给她时，并没有开过机。

是谁充的电？

一个细微的疑点，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荡开一圈涟漪。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用这个手机给魏医生的那个唯一号码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我在灯塔书屋。安全。”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她没有收到回复。

等待让人焦灼。她翻开陈默的笔记本，再次研究那七页信息。除了明天的钟楼，后面还有五个日期和地点，看起来像是未来几天的安排。陈默仿佛预知了一切，为她规划好了路线。但这可能吗？一个分散在数据网络中的意识，如何能如此精确地预判未来和安排物理世界的会面？

除非...这路线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而计划，是提前制定的。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用铅笔拓印出来的隐藏信息上：“被迫参与实验”，“找到真相才能救我”，“信任名单：Dr.魏”。

这些信息，是真的陈默在危机中留下的线索，还是...有人希望她看到的内容？那个地铁站的老人，那个恰到好处的电话，那个精准切换的广告牌...这一切过于戏剧化，过于“安排”。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滋生：如果陈默的失踪并非被迫，而是自愿的？或者，如果他确实参与了实验，但所谓的“意识分散”和“编辑者”的威胁，本身就是实验的一部分？而魏医生...她猛地抬起头，透过玻璃窗望向广场对面的钟楼。在夜色中，钟楼像一个沉默的黑色巨人，俯视着一切。就在此时，她看到钟楼底部，靠近阴影的地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正朝书店这边望来。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但那身影的轮廓和姿态，像极了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