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拍摄计划不得不进行调整。好在大部分器材保护得当，没有造成严重损失。沈星高效地协调了新的拍摄时间，并将后续几天的工作安排得更加紧凑，以弥补耽误的进度。

经过风雨中的那次“意外”，陆泽感觉自己和沈星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依然敬她、有点怕她，但那种怕里面，掺杂了更多的心动、依赖和渴望接近的念头。

他会更仔细地观察她。注意到她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轻敲桌面；注意到她喝咖啡不喜欢加糖，但偶尔会加一点奶；注意到她其实有点怕冷，在空调足的会议室里，会悄悄把披肩裹紧一点。

他也会尝试着在她面前更多地表露自己。分享拍摄趣事时，会偷偷看她有没有笑；遇到拿不准的艺术选择时，会主动去征求她的意见，并格外重视她的反馈；甚至有一次，他假装无意地提到自己大学时差点选了建筑专业，然后认真地听她聊了几句关于建筑设计的看法。

沈星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她依旧严格，说话直接，但训斥他时的语气，似乎少了些最初的公事公办的冰冷，多了点……无可奈何？甚至在他提出一些略显天真的创意时，她虽然会否决，但偶尔会多解释几句为什么不行。

这种若有似无的特殊对待，让陆泽像得到了鼓励的小狗，忍不住想要摇尾巴，试探着更靠近一点。

“云麓”宣传片的拍摄终于接近尾声。项目组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在一家氛围轻松的创意菜餐厅包间里。

气氛很热烈，大家连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得到释放，互相敬酒，笑闹声不断。沈星作为项目总负责人，自然是被敬酒的焦点。她喝得不多，大多只是浅尝辄，脸上带着淡淡的、礼貌的笑意，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但比平时在办公室显得柔和许多。

陆泽坐在她斜对面，看着她在暖色调灯光下显得比平时柔和的侧脸，心跳一直有点快。他喝了不少酒，胆子也比平时壮了几分。

酒过三巡，开始有人起哄。一个平时就爱开玩笑的项目组年轻男生搂着陆泽的肩膀，大声说：“咱们陆大摄影师年轻有为，长得又帅，性格还好，肯定特招女孩子喜欢吧？怎么样？有女朋友没？没有的话，哥给你介绍一个？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妹妹可漂亮了！”

这话一出，桌上好几个单身年轻人都跟着起哄。

陆泽的脸瞬间就红了，下意识地、飞快地瞄了一眼沈星的方向。

沈星正端着一杯茶慢慢喝着，听到这话，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皮微抬，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陆泽泛红的脸颊和那个开玩笑的同事。

陆泽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莫名的紧张和期待攥住了他。他张了张嘴，想含糊过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神不由自主地又飘向沈星，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意味。

就在这时，沈星放下了茶杯，清脆的磕碰声让桌上瞬间安静了一瞬。

她看向那个开玩笑的男生，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点极淡的、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笑意：“小王，你自己项目报告还没写明白，就急着当红娘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将焦点从陆泽身上引开，引发了全桌人对小王善意的哄笑。小王立刻嗷嗷叫着求放过，话题很快被带偏。

陆泽松了口气，心里却涌起更汹涌的波澜。她……刚才是在替他解围？她是不是……也有一点在意？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混合着酒精的催化，让他坐立难安。

庆功宴散场时，已是夜色深沉。大家三五成群地道别，商量着怎么回家。

陆泽看到沈星站在路边等代驾，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沈总监，我……我送你回去吧？我车就在那边，我没喝酒。”他今天特意没喝酒，就是为了这个机会。

沈星转头看他，夜色中她的目光显得有些朦胧难辨。她看了他几秒，才淡淡开口：“好。麻烦你了。”

车上，气氛比上次雨夜更加微妙。陆泽紧张得手心微微出汗，车载音响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却丝毫无法缓解他内心的躁动。

他偷偷从后视镜里看沈星。她靠在副驾椅背上，微微闭着眼，似乎有些疲倦，侧脸在流动的路灯光影下美得惊心动魄。

一路无话。直到车子快到沈星公寓楼下时，陆泽终于忍不住了。酒精和积压的情感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把车缓缓停在路边，却没有立刻解锁车门。

沈星睁开眼，疑惑地看向他：“到了？”

“沈总监……”陆泽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我……我今天……其实……”他语无伦次，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

沈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眼神深邃，仿佛在等待什么。

陆泽一咬牙，几乎是破罐破摔般地，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脱口而出：“他们刚才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其实，我……我有喜欢的人了。”他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星，观察着她最细微的反应，像个等待判决的囚徒。

沈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极轻微地眯了一下。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的沉默，对陆泽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他看到沈星微微动了一下。她侧过身，正面看着他，手臂随意地搭在车窗沿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放松却带着无形压迫感的姿态。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扫过，掠过他紧张抿起的嘴唇，泛红的脸颊，最后定格在他闪烁着不安和期待的眼睛上。

忽然，她极轻地笑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审视，还有一丝……陆泽看不懂的东西。

她向前倾身，拉近了一点距离，声音低沉而清晰，像羽毛搔过心尖，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哦？那么……你想让我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