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切进猫咖，在地板上投出菱形的光斑。陆星眠坐在靠窗的旧木桌旁，画本摊开在膝盖上，铅笔在纸上簌簌地动。桌角的玻璃杯里，温水还冒着浅浅的热气——是苏砚早上端上来的，说“空腹画画伤胃”。

他画的是只橘猫。蹲在半塌的脚手架下，前爪搭着块断裂的木板，尾巴尖微微翘着，眼神却有点怯，像受惊的小兽。笔尖在猫的后腿处顿了顿，他下意识地加重力道，画出一道浅淡的疤，藏在蓬松的毛里，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喵——”

年糕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桌子，用脑袋蹭他的手肘。它的毛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带着点猫薄荷的香味。陆星眠停下笔，指尖轻轻碰了碰它的后腿，那里确实有块不明显的凸起，和他画里的位置一模一样。心脏轻轻颤了下，他赶紧把画本往怀里拢了拢。

“在赶稿？”

苏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咖啡豆的焦香。陆星眠猛地抬头，铅笔尖在画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他看见苏砚端着两只白瓷杯，杯沿冒着热气，走到桌旁放下：“刚煮的曼特宁，加了点奶。”

咖啡的香气漫开来，混着猫咖里特有的暖烘烘的味道。陆星眠的耳尖有点发烫，把画本往桌角推了推，露出的半页刚好是那只橘猫。“嗯，杂志社要的插画，关于……流浪猫的。”他说得磕磕绊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画本的塑料封皮。

苏砚端起咖啡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画纸上，从猫的圆耳朵扫到翘起的尾巴尖，最后停在那道浅淡的疤上。“这猫……”他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着，“很像年糕。”

陆星眠像被戳中了心事，赶紧合上画本，金属搭扣“咔哒”一声响。“随便画的，”他低头抿了口咖啡，热流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跳，“橘猫都差不多。”

苏砚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转身走向柜台。陆星眠看着他的背影，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的银镯子——昨天喂年糕时，他看见镯子内侧刻着个小小的“砚”字。柜台后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散落的几张猫咖宣传单上，那上面的猫咪插画，还是上周苏砚请他画的。

上午的猫咖很安静，只有几只猫偶尔的呼噜声，和苏砚整理猫罐头的轻响。陆星眠假装翻画本，眼角的余光却跟着苏砚动——他蹲在货架前，把不同口味的罐头分类摆好，动作慢条斯理的，像在做什么精细的活儿。年糕跟在他脚边，用尾巴扫他的脚踝，他就弯腰摸了摸它的头，指尖顺着耳朵根往下滑，刚好停在年糕的后腿处。

陆星眠的胃突然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才想起胃药昨天吃完了。苏砚似乎察觉到他的动静，回头看了眼：“不舒服？”

“没、没有。”陆星眠赶紧坐直，却不小心碰倒了桌角的玻璃杯，温水洒在画本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慌得去擦，指尖却被苏砚按住。

“我来。”苏砚抽过纸巾，轻轻按在水渍上，动作很轻，没让水继续渗进画纸。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陆星眠的手背，温温的，像春日里的阳光。“胃又疼了？”他抬头时，目光落在陆星眠紧抿的嘴唇上，“我记得你昨天说药吃完了，早上路过药店买了盒，在你门口的鞋柜上。”

陆星眠愣住了。他早上出门太急，根本没注意鞋柜。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暖烘烘的。“谢谢。”他低声说，耳尖又开始发烫。

苏砚没说话，只是把擦干净的画本推回给他，转身时，目光又扫过画本的封面——那上面印着只歪头的橘猫，和年糕一模一样。

下午的阳光更暖了。苏砚把猫咖的折叠门拉开半扇，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他收拾柜台时，看见陆星眠去了趟洗手间，画本忘在了桌上。年糕正蹲在画本旁，用爪子轻轻拍着封面的橘猫，像是在和同伴打招呼。

苏砚走过去，指尖轻轻翻开画本。刚才被水晕过的那页已经干了，那只蹲在脚手架下的橘猫看得更清楚了——不仅后腿有疤，连尾巴尖那撮泛白的毛，都和年糕分毫不差。他的指尖在画纸上轻轻摩挲着，顺着猫的轮廓往下滑，突然停在背景的脚手架上——那断裂的木板形状，那锈迹斑斑的铁架，竟和三年前他在事故现场看到的一模一样。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得画里的猫毛仿佛在发光。苏砚把年糕抱起来，让它的爪子搭在画本上。现实里的橘猫和画里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连呼吸时胸口的起伏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摩挲着画纸边缘，指腹蹭过那道浅淡的疤，突然想起三年前从事故现场抱出的那只猫，也是这样的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