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哲瀚的房间离开之后,龚俊那乱糟糟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事。
从前的,现在的……还有以后的。
认识龚俊的人都觉得他性格软和好说话,却不知道他倔脾气上来没几个人能拦得住。包括张哲瀚也觉得他有时候太认死理,很难说得通,可更多时候他又很欣赏龚俊的这份固执。
夏天的横店是演艺人的磨练场,不仅考验人的耐心,更考验人的体魄。显然,张哲瀚是属于经不起考验的那批,尽管平时没少在健身房里撸铁,但是每每往大太阳底下一站,他就感觉自己像是龚俊手里那根没来得及吃完的棒冰一样,被烈日融化成了一汪水。
好在他足够敬业,硬撑着拍完了这一场的镜头。导演刚喊了咔,他就看着龚俊加快了摇扇子的手速,带着凉风往他面前凑了凑,带着四川口音软哝哝地抱怨天气热。那双色泽瑰丽饱满的红唇微微开合,后面说了些什么张哲瀚却听不真切了,他眼前闪过一片亮白的光后又陷入黑暗。
在昏厥之前,他跌入了一个厚实的怀抱,目中所见是一双盛满了担忧焦虑又湿漉漉的小狗眼。
张哲瀚是狗塑艺术家,目标对象只有龚俊一个。
因为他真的很像狗狗!
谁会不喜欢狗狗呢?
减重加上中暑,张哲瀚在梦里都喘不过气来,他梦见自己被摇着尾巴的大狗狗压着胸口,带着热气的鼻息喷洒在脸上,像是随时准备张开嘴要把他生吞了。
沉重的压抑窒息感和紧密相贴倏然升高的体热,生生把张哲瀚从梦境里拉出,他迷糊地睁开眼时,就看见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捏着一瓶藿香正气水往他嘴里灌,愣是把张哲瀚给吓清醒了。
“我不喝!”张哲瀚试图用自己的大嗓门和坚决的态度拒绝用药,却被那对藏着凌厉寒芒的深邃眼瞳盯得后背泛凉,心里发虚。
在他的无理取闹前,龚俊永远都有办法把他制得服服帖帖,好像他这么个人就是为了克制张哲瀚而存在一样。
在龚俊发出意味不明的哼笑后,头昏脑涨的张哲瀚心里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那双诱人的红唇轻轻一扯,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阿絮听话,趁着我还能跟你有商有量的说话,把药喝了。否则……”
“否则怎么样?”张哲瀚头一次见龚俊不好说话的一面,正想着为难为难他,没想到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摸上了他的耳垂,用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酥麻感如同电流般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叫他瞬间瘫软在房车里的小床上。
那双圆碌碌的眼睛瞬间睁大,活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灵动。
龚俊忍下了笑意,“否则我就亲自喂你喝。”
两人正处于你来我往的胶着暧昧期,戏里的角色带出戏外,都让他们不太能够确定自己的心意。而龚俊这一通仰头灌药又贴面俯下身朝着他覆过来的举动,让张哲瀚想起了梦里向他狂摇尾巴示好的大狗狗,忙不迭地举手一挡。
龚俊正好吻上了他的手心。
张哲瀚就像是被烫到了手一样,无力地推搡着求饶:“我喝还不行吗?你快起开!再不起来我就踹你了啊!”
下一秒,龚俊就把一瓶新的药举到他面前。
“我想一会儿喝。”张哲瀚试图逃避,结果被龚俊看穿那点小心思,坚持地说道:“现在喝,我看着你喝,快点!”
“我……”
“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理由很充分,可张哲瀚却听了直想生气。这话多少有点教训的意味在内了,他凭什么要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教训呢?
气不过归气不过,药还是被张哲瀚乖乖喝下去了。
修长的脖颈在扬起的时候勾勒出优雅的曲线,微微宽松的交襟将那对完美的锁骨半掩着,欲迎还羞。张哲瀚不知道自己连病相都带着一股惑人的禁欲美感,纤瘦的身板、苍白的唇色,还有滚动的喉结以及润圆的指尖……都透着惹人怜爱蹂躏的劲儿。
龚俊有点后悔,刚才要是能亲上就好了……
夜风拂过,思绪再度回到眼前。龚俊抚着自己的唇,眼神复杂地看向了站在黑暗里的张哲瀚,心情不知是何滋味。
“傻子,怎么不说话?”张哲瀚问他。
龚俊想起他刚才问的问题,投出了一记直球。
“我想的是你。”
天太暗了,他看不见张哲瀚的表情,也没听见他有任何的回应,便自顾自地笑了笑,弯起的眼眸有些淡淡的哀伤。
“你离开之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去一次仙女湖。那儿的树上挂着很多祈愿的牌子,系大红色的穗子在风里飘摇,很美。我还喜欢看上面的字,虽然寥寥几笔,没有写明是给谁的,可我想只要看到的人都会知道,被寄予祝福的人也会知道。毕竟,也没几个人会像你一样把坚强这两个字经常挂在嘴边。”
“这个圈子更新迭代得太快,我有时候看着蓬勃发展的新人,总会想着,要是有你在身边就好了。我不用担心自己会在一步之遥的时候看着想要的角色被拿抢走,不用忍受别家无底线的试探炒作,不用想以后的路有多难走、因为再难我们也这么过来了,只要有你在……”
只要有你在。
我什么都不求,只要有你在。
没有张哲瀚的这些年,龚俊混得并不差,只是忙碌的行程让他渐渐没有时间去思考,等十年后再度回首,却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都干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他把最重要的人给弄丢了。
张哲瀚心里有愧,他和龚俊一样清楚这并不是他们之中谁的错,可命运就像是一方巨大的黑白格棋盘,而他们都是任由摆布的棋子,身不由己。
他从黑暗的阴影里走出来,像护犊的雄鹰一样张开双臂,将陷入颓丧的大狗狗拥入怀里,安抚地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我很抱歉,俊俊。如果我有的选,我一定不会像个逃兵一样懦弱地离开,只不过……”事情牵扯得很深,以他当年的身份和实力,在这场阴谋汇聚的浑水里只会像溺水的羔羊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张哲瀚不知道怎么开口,迟疑间,就听见龚俊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控诉他,还把头在他的肩膀上狠狠蹭了几下。
“张哲瀚,你混蛋!”
“我……”
“你抛夫弃妈!你钓了我十年结果你自己却结婚了!你还生了个可爱的儿子……呜呜他不跟我姓,他不姓龚!”
张哲瀚听得直傻眼。
还好没别人在,要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那不是我儿子。”张哲瀚哭笑不得,“那是我发小的孩子,俊俊你好好听我解释行吗?”他发现龚俊的状况不太对劲,从眼眶、脸到脖子都泛着诡异的红色。
这是过敏的症状啊!他刚刚吃什么了?
张哲瀚回想了下节目组的设定,又蹬蹬跑回楼梯口拿起那只空矿泉水瓶子闻了闻,旁边休息的VJ大哥见他脸色不对,便解释道:“这里面是酒,本来只喝一杯就行,龚老师直接对瓶吹、可了不得!他该不会是醉了吧?”
“过敏了。”张哲瀚脸色凝重地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一边还不忘嘱咐VJ:“告诉导演,龚俊的镜头明天补拍,今天他肯定得吊点滴了。”
VJ大哥心一急:“那得赶紧送医院啊!”
“我有请家庭医生,不用担心。”张哲瀚架起已经开始迷糊的龚俊回房间,那VJ见他被龚俊像八爪鱼一样抱得死紧,忙帮他按下了电梯。
好险!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龚俊对酒过敏啊!这次要是出事,那节目组麻烦可就大了。
管不了别人在想什么,龚俊被带回张哲瀚的房间后,白羽就从药箱里翻出了解过敏的药,叮嘱他给龚俊灌下去。
“不用吊水吗?”张哲瀚满脸疑惑,“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白羽无奈:“我也不知道你这儿会有病人啊!我看他情况不算严重,先喝药吧。要是四十分钟没见好转的话,我就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不过说不定到了医院,人都已经好了。
张哲瀚向来拿白羽没辙,不过上次跟龚俊带阮阮去医院的时候好像被人拍到了,他也不敢把动静闹大,只能先观察看看。
躺下的龚俊一副醉相,嘴里时不时地冒出话,也像是在说梦话。
“哲瀚……”
帮他擦汗的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望着他时,眼里满是温柔。“嗯?”
“瀚瀚……”
“我在呢。”
龚俊抽泣一声,“我们、我们不能……在一起……”
张哲瀚动作一顿,试图从一个醉鬼的嘴里撬出实话:“为什么?”
而龚俊嘴里开始只重复着不能两个字,忽然听见白羽笑他一句傻子,醉酒的龚俊就瞬间蚌埠住了:“瀚瀚结婚了……你结婚了……你不能、劈腿!”
房间里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白羽见势不妙就想开溜,张哲瀚眼疾手快地抄起了沙发上的抱枕朝着她砸过去。
“臭丫头!你明天给他道歉!五体投地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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