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说完,门重雨手臂一扬,光滑鞭身突破重重空气、夜幕下映射出长长月光,如一场转瞬即逝的火树银花。
该是明灿夺目的,却反而勾勒出持鞭人飞扬的发丝,一缕一缕,狂风中扫过她眉眼。
少女屏住呼吸,视野中,数个恶灵被一鞭抽出纸壳,尖叫扭曲,红光缭绕淡去,灰飞烟灭;扭过头,门重雨慢条斯理地后拉,鞭梢灵巧跃回指缝,只此一次动作,天地寂静,连一片落叶也未刮落。
少女怔怔然,心中最后一点不服气如霜雪融化,荡开无比奇异的涟漪:“你……会用这鞭子?”
门重雨挑眉,似觉她莫名其妙:“我的东西,怎么不会。”
“可你……”少女脸色变幻,舌头打结,心下一松。不错,仔细想来,门重雨先是偏头躲去她蓄意杀来的纸箭,淡然自若气定神闲;又闭眼数秒,叫她竟探不得一分气息。其实早显端倪了。
只是以往出任务时“好事之徒”见得太多,她先入为主,觉得这回又来了一个绣花枕头。再定睛一看,人不怎样,倒别了个不错的宝贝,生了顺手拿去献给哥哥的心思。这才扯谎道“大喜的日子见不得杀器”。
眼下少女缄默不语,门重雨观她神色,差不离也猜出个七七八八,倒不觉恼,把鞭子放回腰间,向前俯身抱拳。
“事情已经解决,门某告辞。”她本就为了万世异象册的异样而来,如今书册不动,命格未变,于情于理不该多留。
少女却反应很大:“你就走!?”
门重雨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少女道:“我的意思是,哥哥说过,知恩图报真君子……虽然他那文绉绉的样子看着最讨人厌了,但你好歹算帮了我个忙!”
门重雨:“所以?”
少女道:“所以最起码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间隔几秒,气焰倏尔一弱,小声道,“……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
门重雨心道我早就知道了你的:“请讲。”
“我名柳仲梅,是哥哥取的,引了‘仲春之月,寒梅未凋’之意。”柳仲梅胸脯一挺,中气十足地介绍完,复而扬起下巴问道,“你的呢?”
“在下门重雨。”门重雨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能援引什么。三百年山水迢迢,她从睁眼起就落得这个名字,若要说寓意,恐怕只有天道知道。
只是不知为何,念出这三个字,似乎心弦也被轻轻拨动一下。
“门、重、雨……”柳仲梅用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碾过去,哼笑一声,重新把新娘子固定好在身上,偏了偏身子,“还不错!比那些点翠玉珠之类的名字好听多了。今夜你我萍水相逢,也算奇遇一场,来日若有困难,本姑娘准许你来钱庄求我一次!”
语罢,转身就走。
门重雨心说钱庄又是什么,脚下扎根,原地不动,唯微风渐起,丝丝缕缕,仿佛为柳仲梅送行。
柳仲梅头也不转,笑音依旧。一道清光横斜而出,触碰到她到那一刻悄然消弥。
门重雨一愣。
柳仲梅背对着她,哎呀哎呀地笑:“门姑娘这是做什么?”旋回身来,裙摆包在残留的纸壳里将将一转,像只花骨朵,“才分别数秒,就要抹除我的记忆了吗?”
门重雨瞳孔微缩。
诚然,寻找命格异变之人很难,将错乱命格重新归位更难。但在这之上,难上加难的,是不让正常的命格在她出现后,反而发生异变。
由是才需要在与柳仲梅分别之后,抹除其脑海中有关她的记忆。
可柳仲梅竟然回避了。
门重雨思量片刻,冷声下了判断:“你身上携了什么东西?”
柳仲梅拉开自己衣襟,非常没有羞耻之心地伸手进去一挑,勾出一只玉坠来:“你说的是这个?”
就是这个。
那玉坠脱离了人的温度,寒气扑面而来,门重雨隔了几步相对,犹觉凛冬已至,不自觉蹙眉。
关于此世,天道没有给她详解,灵力武器之类尚且可以无师自通,法宝就全靠摸索了。是故此刻之前,门重雨完全没想过,居然有这种玉坠存在。
柳仲梅似乎自己也没想到这东西有朝一日竟能派上用场,很稀奇地把玉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喃喃道:“庄主把它给我时就吩咐过,日夜佩戴,切忌离身,我以为只是个护身符,原来能抵抗‘定心波’……”
又抬起头来,非常复杂地看向门重雨,“拨魂点灵、定心波,这些东西都是旁门左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门重雨哪里知道自己从哪里学的,就如长鞭、名字随她一并降世一般,这些东西自她睁眼起就会了。她答不上来,也不想答,心中十分微妙地:“这玉坠可是常见之物?”
若是人手一个,那还真是道阻且长。
好在柳仲梅如听笑话,从鼻腔里哼出很不屑的一声嘲笑:“少说痴话!这可是庄主亲自赐给我的,天上人间,只此一枚!”
门重雨这才心宽几分。复而拧眉:若真只有一枚,为何偏偏落入这“庄主”之手?又为何不偏不倚被庄主送给了柳仲梅,用在了今夜?这一切,当真只是巧合……
“等等!”
忽地柳仲梅大喝一声,同一时刻,门重雨耳尖一动,还未侧眸,腰间长鞭先探出尖梢,如游蛇猛地一个探头!
再一个瞬间,比柳仲梅反应更快、比门重雨决断下得更早,那一直趴在柳仲梅肩上昏迷的新娘子突然间闪电一般,双眶圆睁,整个人扑身向着长鞭而去!
电光火石,门重雨意念一动强行召回长鞭,但是已经迟了,新娘子喉间爆出声嘶力竭一声嘶叫,一道微弱得如同幻觉的白光忽现,转瞬即逝。门重雨再一个箭步借住她软软滑下的身躯,指腹的肌肉已经开始发冷发僵。
这已经是一具死尸了。因为新娘子仅剩的阳气,被这一鞭子直接抽出了肉体,游走了。
柳仲梅惊骇万分,瞳孔缩成小小一点,几秒钟后才想起来去看那新娘子护住的地方,是一个纸人,同样被鞭子抽出长长一个破洞:“这怎么是张空白脸?”
门重雨沉静道:“是小丫鬟。”只有小丫鬟在一张喜悦笑脸以外,换出过一张空白纸面。
柳仲梅一手掐住纸人的后脖子提了起来,皱眉恨声:“这纸人真是横来一脚,多出事端!”
门重雨却思索几秒。
这小丫鬟一直蜷在角落不动,偏等柳仲梅要离开时按捺不住。新娘子阳气已若游丝,偏在小丫鬟要被鞭子打得一命呜呼时蓦然爆发。
不论对谁来看,都很反常。
除非……
门重雨指尖亮光,将小丫鬟体内恶灵挑出,如对一盏灯笼仔细打量,转至某一个角度,眉眼一松,轻声道:“在这里。”
柳仲梅:“什么在这里?”
“她的阳气,残存了一丝,在这里。”门重雨五指收拢,掌心一旋,把这缕掺杂在浓郁恶灵中的阳气纳入衣袖。正是小丫鬟这缕迟迟未融的阳气,才让纸人在那一刻阻拦柳仲梅的离去。
她想抢下新娘子,而新娘子护住了她。
柳仲梅脑中灵光一闪:“那岂不是可以借着这缕阳气感应新娘子的阳气?”
门重雨颔首:“是。”
是生是死,如何生如何死,何时生何时死,都是命格中最不可变动的存在。新娘子这缕阳气一抽,门重雨如当头一棒,神智崩裂之感再度席卷。
她不论如何也要把这缕阳气找回来。
柳仲梅三两下把自己身上的纸壳撕扯干净,拍了拍手,显然也很不爽:“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把哥哥骂一通!他一食言,什么幺蛾子都飞出来了!”
越来越感觉上一章写得不是很好,估计可能要修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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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