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灯忽明忽暗,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我背着王一博往深处走,他的呼吸贴在我后颈,一阵热一阵凉。他的手还抓着我的衣角,像小时候攥着不肯松的布娃娃。
“左转。”他突然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尽头有扇铁门。”
我没问他怎么知道,也没问为什么我们非得来这种地方。从变电站逃出来到现在,我已经不问了。问了也没用。他们想让我们死,那就得先看看谁更狠。
铁门锈死了,我一脚踹在铰链上。门歪斜着滑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墙皮剥落,地上全是碎玻璃和断掉的电缆。我低头看王一博,他闭着眼,额头滚烫。
“还能撑住吗?”
他没睁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通道尽头是一间废弃的维修室。桌上有台老式电脑,屏幕裂了条缝,但居然还亮着。键盘上积着灰,我抹了一把,指腹蹭出一道黑痕。
王一博从我背上滑下来,靠着墙坐倒。他抬手按住太阳穴,手指微微发抖。
“密码……是我妈生日。”他说。
我愣了一下。“你妈?”
“苏晴给的。”他喘了口气,“她说……这是最后一条路。”
我敲下那串数字。回车键卡了一下,屏幕闪了几下,弹出一个文件夹:【X-07 双生协议】。
鼠标点下去的瞬间,王一博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别看。”他说。
“为什么?”
“看了你就不会信我了。”他抬头看我,眼睛红得吓人,“有些事,我不想让你知道。”
我甩开他的手,双击打开文件。
画面跳出来的刹那,我的心跳停了半拍。
是视频。
画面里有个女人,穿着白大褂,抱着个婴儿。她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轻轻摇晃着。镜头晃动,能听见外面有警报声。
“今天是第七区自毁前的最后一夜。”女人低声说,声音很像苏晴,但更年轻,“肖战,如果你看到这个,妈妈对不起你。你不是实验体,你是我的孩子。他们骗了所有人,包括王一博。”
我猛地回头看他。
他靠在墙上,没躲。
“继续看。”他说。
视频里的女人把婴儿放进培养舱,输入一串代码。
“王一博是我另一个儿子。”她说,“他是我用你的基因培育的守护者。他们说他是失败品,可我知道,他才是最完整的一个。他能感知你的情绪,能压制你的暴走,能在你危险时替你死……但我不能告诉他真相。一旦他知道,程序就会崩溃。”
我喉咙发紧。
“所以你们……”
“我是你哥。”王一博低声说,“血缘上,差三分钟出生。”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放屁。”我说。
他笑了,笑得有点难看。“随你怎么想。但事实就是,我们共用一套神经网络。你疼,我也疼。你失控,我也活不了。我不是来控制你的,肖战,我是来替你死的。”
我盯着屏幕,手抖得按不住鼠标。
下一个文件自动弹出——医疗记录。
【受试者编号:W-01】\
【基因来源:X-07 主体细胞克隆 + 母体植入情感模块】\
【功能定位:信息素调节器 / 危险拦截单元】\
【激活条件:与X-07主体近距离接触(≤1.5米)】\
【备注:情感模块存在异常波动,建议清除】
我一条条往下看。
最后一行写着:
【清除失败。受试者产生自主意识。判定为不可控变量。标记为‘报废’。】
我抬起头,看着王一博。
他静静坐着,像早就知道我会这么看他。
“所以你一直发烧、流血、瞳孔变红……是因为在替我扛?”
他没回答。
“每次我情绪一乱,你就难受,是不是?”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指尖又沾了血。
“那你他妈为什么不早说!”我一把揪住他衣领,把他按在墙上,“你以为装冷漠就叫保护?你以为瞒着我就是为我好?”
他不挣扎,只是看着我。
“说了你能怎样?”他声音很轻,“冲出去找他们拼命?然后死在第一枪下?我不让你知道,就是不想你做傻事。”
“那你现在呢?”我吼他,“你现在自己都快散架了,还在这儿装什么英雄?”
他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动作很轻,像小时候我发烧,他半夜起来给我盖被子那样。
“你记得吗?”他说,“小时候住在寄养院,你总做噩梦。每次哭醒,都是我把你抱回去的。”
我愣住了。
那些年的事,我一直以为是梦。
可现在想起来,每晚床边确实有个人影。安静,不动,守着我。
“不是梦。”他说,“我一直都在。”
我松开他衣领,手垂下来。
“那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
“因为……”他咳嗽了几声,嘴角又溢出血,“再不说,我就没机会了。”
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
新文件弹出:【第七区地下三层地图】。
标注点闪烁,其中一处写着:【母体休眠舱 - 运行中】。
我盯着那行字,呼吸都慢了。
“我妈……还活着?”
王一博点头。“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是被关着,是自愿沉睡。她在等你去唤醒她。只有你和我一起,才能解锁系统。”
“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你们是最初的两个。”林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猛地回头。
他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个金属箱,脸色比刚才更差。
“第七区不是实验室。”他说,“是避难所。你们母亲设计的。她知道高层会追杀你们,所以把最后的希望藏在地底。但她设了双保险——必须两个孩子同时到场,系统才会启动。”
王一博慢慢站起来,挡在我前面。
“你又想干什么?”他问。
林然把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两支注射器,液体泛着微蓝的光。
“中和剂。”他说,“能暂时稳定你们的状态。但只能维持四小时。四小时之内,你们必须到达地下三层,否则系统会永久锁死。”
我看向王一博。
他摇头。“不信他。”
“你不信可以。”林然看着我,“但他必须打。他的程序正在崩解,再不干预,他会脑死亡。”
我盯着那支针。
“你骗过我一次。”
“这次没有退路。”林然说,“你要么信我,要么看着他死。”
王一博突然转身,抓住我的肩膀。
“别打。”他说,“我自己能撑。”
我能感觉到他在抖。
“你撑个屁。”我推开他,抓起一支针,“你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严重。”
我卷起他袖子,找到血管。
他想躲,被我按住。
“疼就叫。”我说。
针头扎进去的瞬间,他咬住了牙。整条手臂绷得像石头。
蓝色液体缓缓推进。
他闭上眼,呼吸一点点平缓下来。
我拔出针头,贴上棉球。
“好了。”
他睁开眼,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伸手抱住我。
力气很大,像是要把我揉进身体里。
“对不起。”他在耳边说,“以前欺负你,抢你零食,骂你弱鸡……其实是因为,我怕你太好,别人把你抢走。”
我僵在那里。
“所以你就非得说我只能是你的?”
“嗯。”他松开我,嘴角扯了下,“现在也一样。”
林然递来第二支针。“你也得打。地下三层有强干扰场,没中和剂你会直接暴走。”
我接过针,正要给自己打,王一博突然抓住我的手。
“我来。”他说。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
他拿过针,动作很稳。卷起我袖子的时候,指尖蹭过皮肤,有点痒。
“放松。”他说。
针扎进去,我没动。
他一边推药,一边看我。
“冷吗?”他问。
“不冷。”
“心跳快了。”
“你管得着吗?”
他笑了下,推完药,轻轻按住针孔。
“打完了。”
我抽回手,低头看那个小红点。
“走吧。”林然说,“车在出口等着。但提醒一句——地下三层不止有你妈。还有陆衡。”
王一博站起身,站在我旁边。
“那就正好。”他说,“我也有话,想当面问他。”
我们走出维修室,沿着原路返回车库。
外面雨还没停。
车灯在水洼里映出扭曲的光。林然走在前面,我扶着王一博。
走到车边,他忽然停下。
“等一下。”他说。
我回头。
他盯着副驾驶座,眼神变了。
“不对。”他低声说,“这车……被人动过。”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猛地把我拉开。
下一秒,副驾驶座炸了。
气浪把我们掀翻在地。热风扑面,带着焦糊味。
我爬起来,耳朵嗡嗡响。
王一博趴在我身上,背上有血。
“你没事吧?”他问。
我摇头,把他翻过来检查伤口。
“皮外伤。”他说,“但车不能用了。”
林然从另一侧爬起来,捂着手臂。
“他们知道我们要去哪。”他说,“陆衡的人已经布控了所有主干道。”
我看着烧焦的车,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
“那就走地道。”
“不行。”王一博撑着地面站起来,“下面有自动猎杀系统,没密码过不去。”
“那就抢一辆。”
“来不及。”林然咳了一声,“他们在清查每一辆车。我们现在走出去,三分钟内就会被包围。”
我环顾四周。
废弃的厂区,漏雨的顶棚,满地的碎玻璃和废铁。
忽然,我想起什么。
“摩托车。”我说。
王一博看我。
“你记得吗?三年前,我们在城西修车铺见过一辆老款越野摩托。你说它还能跑。”
他沉默几秒,点头。“我记得。”
“它还在那儿。”
“你确定?”
“不确定。”我说,“但我们现在除了赌,还有什么选择?”
他看着我,雨水顺着他脸颊流下来。
然后,他笑了。
“行。”他说,“那就赌一把。”
我们冒雨穿过厂区,往城西方向走。
路上王一博一直扶着我,我也由着他。他的体温还是高得吓人,但脚步稳了。
走到修车铺门口时,我心跳加快。
门锁着,玻璃蒙着灰。
我捡起块石头砸了进去,伸手打开门。
灰尘扑面而来。
角落里,那辆黑色越野摩托静静停着,油箱上还贴着褪色的贴纸——一只展翅的鹰。
我走过去,试了试油箱。
还有油。
王一博摸了摸引擎,点点头。“能发动。”
我翻出钥匙盒,在一堆旧钥匙里翻找。
第三把,插进去,拧动。
引擎轰的一声响起,震动传遍整个铺子。
王一博跨上去,拍了拍后座。“上来。”
我坐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腰。
“抱紧。”他说。
我没有答,只是把脸贴在他湿透的背上。
他能感觉到我的心跳。
摩托车冲出修车铺,碾过积水,驶入雨夜。
风很大,雨打在脸上生疼。
但他骑得很稳。
我搂着他,听见他低声说:
“别怕。”
我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前方道路漆黑,不知通向哪里。
但我知道,只要他还醒着,我就不会放开。
\[未完待续\]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模糊的弧线,摩托车顺着城西老街一路向南。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像是有人在远处掐断了电源。王一博的背贴着我的胸口,湿衣服紧裹着身体,我能感觉到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震颤。
引擎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像一头受伤野兽的喘息。
“还有两个路口。”他喊,声音被风撕碎。
我没应,只是收紧手臂。他的体温透过湿衣传到我身上,烫得不正常。
拐进巷子时,他突然压低车身,轮胎在积水里划出一道急弯。我下意识低头,头顶的铁皮棚架擦着头盔飞过。下一秒,身后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一架无人机撞上棚架,炸成一团火花。
“他们锁定了热源。”王一博咬牙,“我撑不了多久。”
“别废话,骑你的车。”我把脸埋进他后背,雨水混着汗滑进衣领。
前方巷口亮起红光。三辆黑色越野车横在路中,车顶装着旋转探照灯。人影从车后闪出,端着枪。
王一博猛拧油门。
摩托车像离弦箭冲出去。子弹打在地面,溅起一串火星。我们从两辆车之间的缝隙穿出,后轮打滑,几乎翻倒,又被他硬生生拉正。
“左边!”我吼。
他立刻向左拐进一条窄道,两边是废弃的商铺,卷帘门锈迹斑斑。身后引擎声紧追不舍。
“他们不止一批人。”他喘着气,“陆衡动用了城市巡防队。”
“那就别让他们碰地。”
他瞥了我一眼,眼神忽然变了。
没等我反应,他猛地刹车,把我甩下车座。我滚进路边水坑,抬头看见他调转车头,朝着追兵冲去。
“你他妈干什么!”我爬起来就追。
他没回头,只抬手比了个手势——**掩护我**。
摩托车撞上第一辆越野车的侧门,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整条街。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他站在烈焰前的轮廓。他转身朝我跑来,脸上全是血,不知是炸伤还是旧伤裂开。
“走不动的路,我替你炸开。”他一把拽住我手腕,“现在,跑!”
我们冲进火场另一侧的小巷,脚步踩在碎玻璃上咔嚓作响。身后枪声未停,但距离在拉远。
巷子尽头是一堵高墙。
我正要骂娘,他却掏出林然给的金属箱,撬开暗格,取出一张磁卡。
“备用通道。”他说,“苏晴留的后门。”
墙角铁门咔哒一声弹开,露出向下的楼梯。潮湿的空气涌上来,带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
我拽着他往下冲。
楼梯很长,灯是应急绿光,照得人脸发青。走到一半,他突然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干呕,吐出一口黑血。
“你不行了。”我拦腰抱住他,拖着他往下走。
“别……浪费力气。”他想推开我。
“闭嘴。”我咬牙,“你要死也得死在我后面。”
最后一级台阶,门自动开了。
里面是个圆形大厅,中央立着一台巨大的主机,屏幕闪烁着倒计时:**03:58:21**。
四周墙壁嵌着玻璃舱,密密麻麻排了上百个。每个舱里都有人,闭着眼,连着管线。他们的脸……和王一博一模一样。
我僵在原地。
“克隆体休眠区。”他靠在门边,声音虚弱,“我是唯一醒着的那个。”
“所以你不是特例。”我说,“你是……其中之一。”
“不。”他抬头看我,“我是唯一愿意为你死的那一个。”
主机突然发出提示音。
【身份确认:X-07主体抵达】\
【守护者W-01状态:临界】\
【启动母体唤醒程序? Y/N】
我盯着那个“Y”,手指悬在空中。
“按下去。”他说。
“你确定她真是我妈?”
“我不确定。”他靠着墙滑坐在地,“但我确定,你必须知道真相。”
我按下确认。
地面震动,中央主机缓缓下沉,露出下方深井。一道光柱从底部升起,照出一个透明舱——里面躺着一个女人,面容安详,手指轻轻搭在腹部,像睡着时的习惯动作。
她和视频里的苏晴,完全一样。
我一步步走近。
舱门开启,雾气弥漫。她睫毛动了动。
忽然,她睁眼。
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
“肖战。”她轻声叫我的名字,声音像风吹过旧琴弦。
我没动。
她坐起来,看向我身后的王一博,眼神软了。
“你也来了。”她说。
王一博没说话,只是慢慢跪倒在她面前,像终于回到巢穴的幼鸟。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指尖颤抖。
“对不起。”她说,“让你疼了这么久。”
我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滴落。
“你说我是你孩子。”我开口,声音哑了,“那你为什么丢下我?”
她转头看我,眼里有泪。
“我没有丢下你。”她说,“我把你藏进第七区的基因库,用最后权限保你活下来。王一博出生那天,他们就要销毁你。是我把他放进培养舱,骗他们说他是实验体,才换来你的命。”
我喉咙发紧。
“所以他替我扛所有代价,从出生那一刻就开始了?”
她点头。“你们共享神经信号。你受伤,他感知;你暴走,他压制;你濒死,他替你死。这不是程序,是血缘的选择。”
王一博抬起头,看着她。“你从来没告诉我真相。”
“说了,你就不会活着站在这儿。”她轻声说,“你会冲进实验室,死在第一道门。”
我忽然笑了,笑得很难看。
“所以你们都把我当小孩护着?一个瞒,一个扛,一个藏?”
没人回答。
我走向主机,调出系统日志。
最新记录显示:**陆衡已进入B3东区,携带EMP装置,目标:母体休眠舱**
倒计时:**03:12:44**
“他来了。”我说。
王一博撑着地面站起来,一步挪到我身边。
“这次。”他低声说,“我们一起挡。”
她忽然抓住我们俩的手,按在主机感应区。
【双生认证通过】\
【终极协议解锁】\
【请选择:重启系统 / 格式化所有数据 / 启动自毁】
我看着三个选项,心跳如鼓。
王一博的手心全是汗,却稳稳压在我手背上。
“选哪个?”他问。
我盯着“自毁”那一行。
“如果选这个,所有人造体都会死。”她说,“包括他。”
我转头看他。
他冲我眨了下眼,像小时候抢完我零食又讨好地笑。
“随便选。”他说,“反正我信你。”
主机发出低频嗡鸣,灯光开始频闪。
远处传来脚步声,整齐、沉重,正沿着通道逼近。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最后一个选项。
屏幕变红。
【自毁程序启动】\
【倒计时:10:00】\
【警告:无法撤销】
她猛地站起:“你疯了!整个地下三层都会塌!”
“那就跑。”我拉起王一博,“趁还能动。”
他没动,盯着屏幕。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说。
“知道。”我看着他,“意味着没人再能控制我们。从今往后,我们的命,只归自己管。”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角渗出血丝。
“行。”他说,“那就一起逃命。”
我们转身冲向出口,身后警报炸响,红光疯狂旋转。她的声音在大厅回荡:“你们逃不掉的!陆衡已经切断所有逃生通道!”
我拉着王一博撞开防火门,冲进漆黑走廊。
脚步声在前方响起。
我停下,把他挡在身后。
手电光刺破黑暗。
陆衡站在十米外,手里握着黑色装置,脸上没有表情。
“你们不该唤醒她。”他说。
王一博从我肩头探出头,声音虚弱却清晰:
“你也不该,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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