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整天，肖战都有些心神不宁，画稿时笔尖会莫名停顿，喝咖啡也会走神，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手机上的时间。

明明只是一顿普通的答谢饭，却让他生出一丝期待和紧张，他甚至对着工作室卫生间那面不算太干净的镜子，换了三套衣服，最后才选定了一件看起来既不过分正式，又显得很精神的浅色毛衣。

“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走红毯呢。”苏晴过来送文件，靠在门框上调侃他，“跟王老师的约会这么重要？”

“什么约会！是答谢宴！答谢！”肖战耳根发热，强调道，“我这是礼貌。”

“哦~礼貌到需要挑三拣四换衣服？”苏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行了行了，快去吧，别让人家王老师等急了，记得随时汇报战况啊。”

肖战被她打趣得没办法，抓起外套和包，几乎是落荒而逃。

约定的日料店离工作室有点距离，肖战提前了半小时出发，结果路况出乎意料的好，他到的时候，离约定时间还差十五分钟。

报上王一博的名字，穿着和服的服务员恭敬地引他进入一个安静的包间。

包间是传统的榻榻米风格，需要脱鞋，肖战刚坐下，服务员端上来热茶和菜单，轻声说：“王先生已经预定好了套餐，请您稍等，他应该很快就到。”

肖战愣了一下，连菜都点好了？果然是王一博风格，效率至上，杜绝选择困难。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微涩的茶汤滑入喉咙，稍微缓解了一点紧张，他环顾四周，环境确实清雅，私密性极好，拉门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微型枯山水庭院，隐约能听到细碎的石子被水流冲刷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约定时间越来越近，肖战忍不住开始想象王一博穿着常服的样子，会不会还是那一身黑？

准时准点，包间的拉门被轻轻敲响，然后刷的一声被拉开。

王一博站在门口。

他果然还是一身黑——黑色卫衣，黑色工装裤，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脸上还戴了个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清冷明亮的眼睛，像是刚从某个练习室或者赛车场赶过来，风尘仆仆，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看到肖战已经到了，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才走进来，反手拉上门。

“王老师。”肖战站起身，有点局促地打招呼。

“嗯。”王一博应了一声，摘下口罩和帽子，随手放在一边，露出略显凌乱的头发和清晰的脸部轮廓，他在肖战对面坐下，动作自然利落。

两人一时无话，包间里只剩下庭院流水的细微声响。

肖战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努力找话题：“这家店环境真好，你常来吗？”

“来过两次。”王一博回答，言简意赅。

“哦……你点的套餐？有什么好吃的？”肖战继续努力。

“食材新鲜。”王一博看了他一眼，“你不吃生的？”

“啊？吃啊，我都行。”肖战连忙说。

“嗯。”王一博又没话了，低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肖战：“……”这天真是没法聊了。

好在服务员很快开始上菜，一道道精致的料理被端上来，摆盘精美，食材确实看着就无比新鲜，王一博点的套餐搭配得很合理，从先付、碗物到刺身、烤物、煮物，最后是食事和甜品，循序渐进。

美食当前，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这个海胆好甜！”肖战尝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分享。

王一博正夹起一块金枪鱼大腹，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自己面前那碟还没动过的海胆往他那边推了推。

“呃……谢谢。”肖战看着旁边突然多出来的海胆，心里微微一暖。

“这个烤鳗鱼也好吃，外焦里嫩。”肖战试图回报，用公筷给王一博夹了一块。

王一博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鳗鱼，愣了一下，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夹起来默默吃掉。

两人之间的沉默不再那么令人窒息，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一个偶尔小声赞叹，另一个默默把自己觉得好的推过去，或者接受对方的投喂。

肖战渐渐放松下来，话也多了点，开始讲一些工作室遇到的奇葩客户趣事，王一博虽然还是话少，但会偶尔“嗯”一声，或者抬眼看他一下，表示在听。

当肖战讲到某个客户非要他把logo放大同时又要显得高端简约时，王一博甚至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嘴角。

虽然弧度很小，但肖战捕捉到了，他心里像炸开了一小朵烟花，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对吧，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肖战笑着吐槽。

“笨。”王一博吐出一个字。

“喂，王老师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肖战佯装不满。

王一博没接话，却又把一盘肖战多看了两眼的甜虾刺身推了过去。

肖战忍不住笑了，这个人，表达友好的方式还真是别致。

晚餐进行到后半程，气氛已经变得相当融洽，肖战甚至忘了最初的紧张，觉得和王一博吃饭其实挺舒服的，如果你不指望他跟你侃大山的话。

中途，肖战起身去洗手间。

穿过安静的走廊，解决完生理需求，正在洗手时，旁边隔间的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站在他旁边的洗手台洗手。

肖战无意中瞥了一眼镜子，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心里猛地一沉，是那个李总监。

李总监显然也通过镜子认出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哟，这不是肖设计师吗？真巧啊。”

肖战关掉水龙头，抽出纸巾擦手，语气冷淡：“巧吗？我觉得不巧。”

“肖设计师一个人来吃饭？”李总监打量着他，目光带着审视，“还是……有约了？”

肖战回了他一句“和你有关？”。

然后不想跟他多纠缠，转身就想走。

李总监却慢悠悠地说：“这家店不错，就是私密性太好，有时候啊，反而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你说是不是？”

肖战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总监笑了笑，拿出手机似乎在看时间，“就是提醒一下肖设计师，吃饭就好好吃饭，别光顾着聊天，忘了看路，万一不小心摔着了，或者遇到点什么意外，就不好了，对吧？”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几乎不加掩饰。

肖战脸色冷了下来：“这就不劳李总监费心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对方，快步走回包间。

拉开门，王一博正低头看着手机，听见动静抬起头，肖战努力想维持轻松的表情，但眼底的那丝惊疑和怒气还是没藏住。

“怎么了？”王一博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放下手机问。

肖战犹豫了一下，说出来会不会扫兴？而且他也没有实质证据，李总监那些话完全可以解释成“关心”。

“……没事，”肖战重新坐下，扯出一个笑，“就是好像碰到个不太想看见的人。”

王一博看着他，眼神锐利，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没再追问。

然而，这顿晚餐原本轻松的氛围，到底还是被这个意外相遇破坏了，肖战有些食不知味，心里总是萦绕着李总监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和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他是不是在跟踪自己？还是巧合？他说的“意外”指的是什么？

王一博似乎也察觉到他心不在焉，后面的时间两人都没再怎么说话。

晚餐结束，王一博刷卡结账，动作干脆利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间，肖战下意识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李总监的身影。

走到店门口，晚风带着凉意吹来。

“今天谢谢款待，王老师。”肖战整理好心情，笑着道谢，“很好吃。”

“嗯。”王一博戴上口罩和帽子，又变回了那个全副武装的酷盖，“你怎么回？”

“我打车就行。”

王一博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辆出租车刚好停在不远处，肖战挥手拦下，拉开车门，再次对王一博说了声“再见”。

王一博站在店门口的灯光下，对他挥了下手。

出租车驶离，肖战透过后车窗，看着王一博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夜色中，才松了口气，靠回椅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今晚这顿饭，开头紧张，中间甜蜜，结尾却莫名染上了一层阴霾。

那个李总监，到底想干什么？

而此刻，日料店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李总监看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手机里刚刚偷拍到的、王一博和肖战先后从店里出来的模糊照片，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冷笑。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王少，照片拍到了……虽然没同框，但时间差很近，足够做文章了……您放心，后续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肯定让他们吃个闷亏，还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