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薄雾,落在王翠花攥着剪刀的手上,那点铁锈的暗红像凝固的血痂。她躲在枯槐树后,毒蛇般的眼睛死死咬住荒坡上宁晚秋的背影,牙根磨得咯咯响。这丧门星,竟敢打荒山的主意?还想种草药换钱?做梦!
宁晚秋脊背挺直,迎着初升的日头走回破屋的方向。她没回头,但那股如芒在背的阴冷视线,像跗骨之蛆。她知道,王翠花不会善罢甘休。
破屋的门虚掩着。宁晚秋推门进去,一股混杂着草药清苦和柴火余烬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走到墙角,蹲下身,小心地从一堆破瓦片下取出昨晚烘好的药草包——用破布仔细裹着的那一小捧蒲公英叶、车前草叶和白茅根芽的混合物。药包不大,捧在手里轻飘飘的,却是她全部的希望。
她解开布包一角,凑近深深吸了一口。浓郁独特的干香钻进鼻腔,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远比昨天新鲜炒制时更醇厚。空间黑土地催生出的品质,确实不同凡响。她嘴角刚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准备重新包好——
“砰!”
破门被一股蛮力狠狠撞开,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惨叫。刺目的晨光涌进来,光柱里尘土飞扬。
王翠花像一头发狂的母兽冲了进来,枯瘦的身影堵在门口,那张刻薄的脸因嫉恨和疯狂扭曲得变了形。她一眼就盯住了宁晚秋手里那个敞开口的药包,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让她莫名心慌的香气!
“好你个破鞋!丧门星!”王翠花尖利的咒骂劈头盖脸砸来,唾沫星子四溅,“我说你哪来的胆子敢顶撞老娘!敢撺掇老大!原来是藏着这见不得人的脏东西!这什么味儿?啊?是不是你勾搭野男人弄来的迷魂药?!”她越骂越激动,浑浊的眼睛里射出贪婪又怨毒的光,猛地扬起手里那把生了锈的剪刀,朝着宁晚秋手里的药包就狠狠扎了过去!
“我让你藏!让你勾引人!我撕了你这脏东西!”
锈迹斑斑的剪刀带着风声,直刺药包!
宁晚秋瞳孔骤缩!她没想到王翠花竟敢直接冲进来动手!更没想到这老虔婆恶毒到要毁掉她唯一的依仗!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她捧着药包的手猛地往怀里一缩,同时整个人向侧面急闪!
“嗤啦——!”
剪刀锋利的尖端擦着破布包划过,瞬间将包药的破布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烘得干透、酥脆的草药叶子和嫩芽,如同绿色的雪片,哗啦啦地倾泻出来,洒了一地!
浓郁的、清苦中带着暖意的药香,瞬间在破屋里爆开!
“我的药!”宁晚秋看着地上四散的、她熬了一夜小心炮制的心血,心像被那剪刀狠狠剜了一下,怒火“腾”地冲上头顶!比在河边被骂“不下蛋”时更烈!
王翠花看着散落一地的“脏东西”,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快意,她举着剪刀,还要往地上那堆草药上踩踏:“烂货!脏东西!我让你……”
“王翠花!”宁晚秋的声音猛地炸开,像冰河碎裂,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怒和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王翠花的叫骂。她不再躲闪,反而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要撞上王翠花扬起剪刀的手!那双眼睛黑沉沉的,里面翻涌的寒光让王翠花举着剪刀的手下意识地一僵。
“你口口声声说我藏脏东西,搞破鞋?”宁晚秋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得破屋嗡嗡作响,“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她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再抽出时,手里赫然攥着那条灰蓝色的、写着“血书”的布条!那暗红发黑的“血字”在晨光下,刺眼无比!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宁晚秋将“血书”猛地抖开,几乎戳到王翠花脸上,“这上面写的什么?!‘王翠花逼我喝符水,害我再不能生养!又逼我跳河!若我死,她是凶手!’——这是不是你的罪证?!是不是你亲手造下的孽?!”
王翠花被那突然出现的“血书”惊得魂飞魄散,尤其是看到那歪歪扭扭却触目惊心的“血字”和自己的名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认得那布,分明是从宁晚秋那件破夹袄上撕下来的!那“血”……那“血”是什么?!
“你……你胡说!这是假的!是你这丧门星造的假!”王翠花尖声嘶叫,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抖,举着剪刀的手也哆嗦起来。她想扑上去撕扯那“血书”,可对上宁晚秋那双仿佛要噬人的眼睛,脚下像生了根。
“假的?”宁晚秋冷笑,嘴角的弧度冰冷刺骨,“符水是不是你灌的?河边是不是你骂我‘不下蛋的母鸡’逼我跳河?张婶,李秀兰,赵家兄弟,半个村子的人都听见了、看见了!要不要我现在就拿着这‘假血书’,去公社找李干事,让他派人来验一验,这‘血’是真是假?再查一查,你王翠花是怎么用封建迷信的符水害人性命,又是怎么污蔑儿媳妇搞破鞋,破坏社会主义新风尚的?!”
“破坏新风尚”几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王翠花心上!她想起了昨天李干事那审视的目光,想起了村长赵有田难看的脸色。这顶帽子扣下来……
王翠花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煞白得像鬼。她看着宁晚秋手里那索命般的“血书”,再看看地上散落的草药和宁晚秋那双燃着冰焰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恐惧终于攫住了她。这丧门星……真的不一样了!她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受气包了!
“你……你敢!”她色厉内荏地尖叫,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手里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看我敢不敢!”宁晚秋步步紧逼,气势如虹,将那“血书”死死攥在掌心,像攥着一柄无形的利剑,“王翠花,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再敢踏进我这破屋一步,再敢往我头上泼一滴脏水,再敢动我一片草叶子,我就立刻拿着这东西去公社!我宁晚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看看到时候,游街批斗的是我这‘破鞋’,还是你这用符水害人、满嘴喷粪、破坏团结的老妖婆!”
破屋里死寂。
只有王翠花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像破风箱在拉扯。
她看着宁晚秋,看着那“血书”,再看看地上散落的草药,最后目光落在自己脚边那把生锈的剪刀上。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和恐惧彻底淹没了她。她嘴唇哆嗦着,想再骂,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她猛地一跺脚,发出一声不知是哭是嚎的怪叫,像被鬼撵似的,转身连滚爬爬地冲出了破屋,连掉在地上的剪刀都顾不上捡。
脚步声仓惶远去,消失在村尾的荒草里。
破屋重新安静下来。
晨光透过破门,照亮了地上散落的点点翠绿和那把生锈的剪刀。
宁晚秋紧绷的脊背这才缓缓松弛,后背的衣裳已被冷汗浸透,冰凉一片。她慢慢蹲下身,看着地上那些被踩踏过、沾了灰尘的药草,小心地、一片一片地捡拾起来,吹去浮尘。
损失了一些,但大部分还能用。她将药草重新包好,贴身放好。然后,她捡起地上那把锈迹斑斑的剪刀。
剪刀入手冰冷沉重。
她掂了掂,目光落在自己那身依旧破烂的单衣上。
手腕上的玉镯,无声地传来温润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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