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夏天仍赖在校门口不肯走。
油墨味和树叶的焦香混在一起,像一封没拆就先醉了的信。
早读铃像一把拉长的弦,震得整座教学楼都在颤。
江屿抱着一摞刚印好的报纸,在走廊尽头冲刺。拐角的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也掀起纸张一角——啪地一声,整摞报纸撞在了一个人胸口。世界安静了半秒。沈雁笙!
理科 A 班的学神,名字常年挂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人却冷得像冬日未化的冰。
他今天穿一件白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左手握着的玻璃杯里,牛奶还冒着丝丝白雾。
此刻,那杯牛奶洒了。
雪白的液体顺着他修长的指节往下滴,在脚边落成一条细小的河。
而江屿怀里的报纸像雪崩一样,一张张摊在地上——最上面那张,黑体标题《热烈庆祝我校沈雁笙同学荣获全省数学联赛一等奖》。江屿愣了一下。
他先看见对方被牛奶打湿的指尖,再往上,看见一双极淡的眼睛——浅得像数学卷上的印刷字,没有温度,却锐利得能直接划出得分点。“对、对不起!”江屿慌忙蹲下去捡报纸。沈雁笙也单膝蹲下,动作干净利落。
他拾起一张校报,目光在头条题目上停留半秒,又转到江屿脸上。
“公式写错。”
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周围早读的同学齐刷刷抬头。
“……什么?”江屿没反应过来。
沈雁笙用指尖点了点校报下方的小字——那是江屿写的,为了凑字数,他随手引用了一道竞赛题。
“洛必达法则用错步骤,极限不存在。”
他说完,把报纸折好,递回江屿手里。
牛奶还在滴。
江屿却觉得烫手。
“我不是……”他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变成,“文科生,不太会。”
沈雁笙“嗯”了一声,尾音冷淡,像给一道错题打了叉。
他起身,不再看人,只抬手敲了敲教室门。
早读铃正好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江屿还蹲在地上,看见对方白衬衫的衣摆掠过自己膝盖,留下一点潮湿的牛奶香。
以及一句轻得几乎听不清的话——
“别拿错误的答案浪费别人时间。”——同一时间,沈雁笙视角。
他在心里把刚刚那一幕演算了一遍:
未知量 x =“突然撞上来的文科生”
特征:眼角有颗很小的泪痣,笑起来像太阳直射。
结论:干扰项,需要剔除。
可当他弯腰时,余光扫到报纸标题——《热烈庆祝我校沈雁笙同学荣获全国数学联赛一等奖》。
作者署名:江屿。
沈雁笙把这两个字在心里默读了一 遍, 像读一个崭新的符号。
他忽然觉得今天的牛奶好像比平时烫了一点。
江屿在沈雁笙走后,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沈雁笙的场景,那是报道的最后一天,图书馆门口排满了人。江屿抱着一摞刚领的新书,侧身想穿过队伍,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极轻地“啊”了一声。他回头,就看见一个男生——后来他知道那是沈雁笙——正弯下腰去捡从台阶上滚落的校园卡。
午后的光穿过银杏叶,碎成一地金箔,落在沈雁笙的耳廓、颈窝和微微曲起的手指关节上。
那一秒,江屿像被什么细小的电流击中,心脏在胸腔里“哒”地跳错了一拍。后来他们一起进了同一间阅览室。
沈雁笙坐在靠窗的第三排,右手写字,左手无意识地转着一支极细的黑色签字笔。
江屿坐在他斜后方,假装翻书,其实一整页都没看进去。
沈雁笙写字的速度不快,但每一笔都像是量好了尺寸,笔锋收得干净利落。
有两次,他的笔帽掉在地板上,滚到江屿脚边。
江屿弯腰替他捡,递回去时,两人的指尖在冰凉的金属上短暂地碰了一下——像两片雪花相撞,未及细看就化了。
那一刻,江屿忽然明白书里说的一见钟情并非夸张:它只是把漫长的一生压缩成了一个心跳的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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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