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雪比城里落得更急。
肖战策马冲进禁军大营时,风雪正卷着帐帘翻飞。禁军统领赵峰是个年近五旬的老将,见肖战一身风尘闯进来,手里还攥着半枚虎符,先是一愣,随即跪地行礼:“末将赵峰,参见肖统领!”
“赵将军快请起!”肖战扶起他,将虎符递过去,“事急从权,此乃太子殿下私藏的调兵虎符,特命末将前来,请将军即刻点三千禁军,假扮援军,随我驰援黑松林!”
赵峰接过虎符,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这虎符的样式他认得,确是先太子当年用过的旧物,太子殿下竟将这般重要的东西交了出来。他抬头看向肖战,见少年眼底满是焦灼,却又透着决绝,当下沉声道:“太子殿下信得过末将,末将便敢踏这刀山火海!请肖统领稍候,末将这就点兵!”
三千禁军,半个时辰内便集结完毕。肖战换上禁军的甲胄,与赵峰并肩跨上战马,对着队列朗声道:“此行驰援黑松林,凶险难料,若有不愿者,此刻便可退出!”
队列里鸦雀无声,只有风雪打在甲胄上的“簌簌”声。半晌,有人高声道:“我等既食君禄,便该护国安邦!肖将军父子为国征战,我等愿随肖统领前往!”
“愿前往!”
声浪裹挟着风雪,撞在营寨的旗杆上,震得积雪簌簌落下。肖战心头一热,抬手抱拳:“好!出发!”
马蹄踏破积雪,三千骑兵如一道黑色的洪流,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风雪迷了眼,肖战却始终望着前方——黑松林的方向,父亲还在等他,太子在京城等他,他不能停。
而此刻的东宫,正被一片死寂笼罩。
王一博坐在书房的案前,手里捏着刚写好的“认罪书”。墨迹未干,每一个字都像浸了冰,凉得他指尖发颤。李福全端着杯热茶进来,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叹气:“殿下,您这又是何苦?肖统领此去,未必会被发现……”
“周太傅的人盯着呢,怎么会不被发现。”王一博放下笔,接过热茶却没喝,只望着窗外的雪,“我先认了罪,把擅自调兵的事揽下来,等他救回萧将军,有了人证,周太傅的诬告便不攻自破。到时候父皇就算动怒,也顶多罚我几句,不会伤筋动骨。”
“可‘私藏虎符’是大罪啊!”李福全急道,“若是被陛下知道……”
“父皇不会知道的。”王一博打断他,语气笃定,“这虎符是先太子遗物,父皇当年赐我时,只当是念想,并未入册。只要我不说,赵峰不说,谁会知道?”
他说得轻描淡写,李福全却知道,这里面的风险有多大——若是周太傅咬着“调兵”一事不放,非要追查虎符的来历,殿下纵是有百口,也难辩清白。可他看着太子眼底的坚定,终究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低声道:“老奴这就把认罪书送进宫。”
李福全刚走,书房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进来的是个小太监,捧着个锦盒,怯生生地说:“殿下,这是周太傅派人送来的,说是……给您暖手的。”
王一博瞥了眼锦盒,没接。周太傅这时候送东西来,必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淡淡道:“打开。”
小太监依言打开锦盒,里面铺着层软垫,放着个银质的暖手炉,炉身上刻着“君臣相得”四个字。暖手炉旁,还压着张纸条。
王一博拿起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太子若识时务,当断则断。”
当断则断?
他嗤笑一声,将纸条揉成一团。周太傅是想让他与萧家划清界限,甚至……出卖肖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把东西扔了。”王一博将锦盒推到一边,语气冷得像窗外的雪,“告诉周太傅的人,本宫心领了。”
小太监不敢多言,捧着锦盒匆匆退了出去。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王一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他仿佛能看见肖战在风雪中策马的样子,少年的甲胄上落满了雪,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松。
他想起猎场时,肖战为了母鹿不忍射箭,那时的少年眼里还有柔软;想起他守在帐外,为自己退烧时的焦急,那时的少年眼里有担忧;而此刻,他奔赴边关,眼里必是只有决绝了吧。
王一博睁开眼,看向案上的认罪书。纸上的“罪”字被风吹得微微颤动,他忽然觉得,这“罪”认得值——若能换得肖战平安,换得萧家无事,就算被禁足,就算被斥责,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他有些怕。
怕风雪太大,迷了肖战的路;怕匈奴太凶,伤了他的人;更怕自己这道宫墙,终究是拦不住那些汹涌的暗流,最后连他也护不住。
风雪夜,黑松林。
萧靖远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肩上的箭伤还在渗血。他望着帐外漫天的风雪,听着远处匈奴士兵的叫嚣,轻轻叹了口气——粮草已尽,士兵们饿得连弓都拉不开了,怕是真的撑不过今夜了。
“将军!”一个亲兵踉跄着跑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匈奴……匈奴又开始攻城了!”
萧靖远撑着石壁站起来,拿起身边的长刀:“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将军!”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一声熟悉的高喊——
“父亲!孩儿来了!”
萧靖远猛地抬头,看向帐外。风雪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策马而来,甲胄上落满了雪,却依旧挺拔。是肖战!
“战儿?”萧靖远愣住了,“你怎么来了?援军……”
“援军随后就到!”肖战翻身下马,冲到父亲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父亲,我们突围!”
赵峰带着三千禁军紧随其后,甲胄在风雪中闪着冷光。他们如一把锋利的刀,猛地插进匈奴的阵中,刀光剑影里,禁军士兵的怒吼声与匈奴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肖战扶着父亲,一边厮杀一边往外冲。箭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刀砍在他的甲胄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却丝毫不敢分心,只死死护着父亲,朝着密林外突围。
“战儿,你不该来的……”萧靖远靠在他怀里,声音虚弱,“京里局势不明,你这一来,怕是会连累……”
“父亲别说了!”肖战打断他,声音哽咽,“儿子不能看着您死!太子殿下在京城为我们周旋,我们必须活着出去!”
提到太子,萧靖远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殿下……是个好孩子。战儿,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好好报答殿下。”
“儿子知道!”
厮杀声渐渐淡了。赵峰带着禁军杀开一条血路,朝着甘州大营的方向撤退。肖战扶着父亲,回头望了眼黑松林——那里还在燃烧,火光映着雪,像一幅惨烈的画。
他知道,他们逃出来了。
可他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他想起京城的太子,想起那封“认罪书”,想起周太傅的威胁,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风雪还在刮,前路依旧漫长。他攥紧了父亲的手,也攥紧了怀里那枚冰冷的虎符——太子,等我回去。
而东宫的书房里,王一博还在等。
雪落了一夜,案上的热茶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他始终望着窗外,仿佛要望穿这漫天风雪,望到西北的方向去。
天快亮时,李福全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喜色:“殿下!好消息!黑松林那边传来消息,肖统领……肖统领把萧将军救出来了!”
王一博猛地站起来,眼里瞬间亮了光:“真的?”
“是真的!”李福全点头,“是赵将军派人送来的信,说他们已经突围,正往甘州大营去,父子俩都平安!”
王一博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了一夜的脊背终于垮了下来。他走到窗边,推开窗,风雪扑面而来,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平安就好。
他想。
可这份轻松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惨白:“殿下!不好了!周太傅……周太傅带着御林军来了!说是……说是奉了陛下的旨,要查您私调禁军一事!”
王一博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来了。
他缓缓转过身,望着书房门口的方向,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宫墙内的暗流,终究还是要将他卷进去了。只是不知道,此刻在风雪中赶路的肖战,若是知道了这里的事,会不会……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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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