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玩具铺

我在布咕阅读写的第七本恐怖小说扑街那天，楼下开了家玩具铺。

招牌是褪色的粉漆，写着“回响铺”三个字，橱窗里摆着只敲锣猴，眼珠涂成暗红，只要有人经过就会“哐当”敲响手里的镲。我盯着它看了三分钟，老板从阴影里走出来，是个穿蓝布衫的老头，手里转着只铜铃：“看点什么？每样玩具都有故事。”

我鬼使神差地指了指那只敲锣猴。老头笑起来，皱纹里像藏着细沙：“这只啊，前主人是个写小说的姑娘，猝死在电脑前。”他把猴子塞进我手里，触感冰凉得像尸体，“不收钱，要是写出好故事，记得给我烧一本。”

回到出租屋，我把敲锣猴摆在电脑旁，点开空白文档。刚敲下“午夜”两个字，猴子突然“哐当”响了一声，屏幕上竟自动跳出一行字：“第三章，走廊尽头有双红鞋。”

我汗毛倒竖。这是我上本扑街小说里删掉的情节。

当晚十二点，走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捏着敲锣猴趴在猫眼上看，昏黄的声控灯下，一双绣着鸳鸯的红布鞋正缓缓移动，鞋跟沾着湿漉漉的泥。脚步声停在我门口，有个女人的声音轻轻问：“我的稿子，你为什么不写了？”

猴子在掌心剧烈震动，“哐当哐当”的锣声刺得耳膜生疼。我猛地关紧猫眼，再看电脑，文档里已经多出整整三页内容，细节细到红布鞋的针脚纹路，和我删掉的原稿分毫不差。

第二天我冲去玩具铺退猴子，老头却指了指橱窗里的音乐盒：“晚了。它已经认主了。要不看看这个？前主人是个编辑，总爱改别人的稿子。”那只桃木音乐盒雕着缠枝莲，一拧发条就流出诡异的旋律，像指甲刮过玻璃。

我攥着敲锣猴往回跑，半路听见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回头时，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举着本泛黄的手稿，脸上的皮肤像泡发的纸：“你看我改的结局怎么样？主角应该被玩具吃掉才对。”他正是我上本小说里设定的“无良编辑”角色，此刻嘴角裂到耳根，手里的手稿渗着黑血。

敲锣猴突然发出刺耳的锣声，男人瞬间化作一缕黑烟钻进猴子体内。我瘫坐在地上，发现猴子的眼珠更红了，像是真的在盯着我看。

当晚我被迫继续写稿。只要停下超过十分钟，敲锣猴就会敲响，紧接着屋里的东西就会自己动起来：键盘敲击声、翻书声、甚至有笔在纸上画符的沙沙声。文档里的情节开始不受控制，主角走进了我家楼下的玩具铺，老板变成了穿蓝布衫的鬼，橱窗里的玩具全活了过来。

更恐怖的是，这些情节正在真实发生。

我在走廊遇见了小说里的“红衣女孩”，她抱着只假笑娃娃，娃娃的深蓝色眼睛一直盯着我：“你写我死在玩具堆里，现在该兑现了。”假笑娃娃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和我昨晚写的音效一模一样。

我冲去玩具铺找老头算账，橱窗里的玩具全换了模样：人面存钱罐的嘴巴在慢慢蠕动，怀孕芭比的肚子里似乎有东西在踢动，还有根仙女棒剥开锡纸，里面印着我的脸，旁边画着个狰狞的恶魔。老头坐在摇椅上，铜铃转得飞快：“你以为是玩具缠着你？是你把它们写活了。每个被删掉的角色，都在找你要结局。”

他递给我一面铜镜，镜面蒙尘却照得清人影——我的肩膀上趴着那只敲锣猴，后背贴着红衣女孩，怀里抱着假笑娃娃，整个人被自己写的鬼魂缠满了。

“想解脱也容易。”老头把桃木音乐盒塞进我手里，“把所有角色的结局写进音乐盒，午夜十二点对着镜子拧发条，它们就会回到故事里。但记住，不能漏掉任何一个，包括你自己。”

我疯了似的写稿，敲锣猴在旁边不断敲响，提醒我时间在流逝。写到凌晨一点，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音乐盒突然自己转了起来，那些缠着我的鬼魂开始变得透明，顺着旋律钻进音乐盒。红衣女孩消失前说：“这次的结局，我很喜欢。”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肩膀上的猴子不见了。正要松口气，却发现镜中的我嘴角开始上扬，变成了假笑娃娃那样诡异的弧度。

这时老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忘了告诉你，写故事的人，也是故事的一部分。”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甲正在变长，皮肤变得像桃木一样粗糙。敲锣猴不知何时回到了桌上，“哐当”响了一声，电脑屏幕亮起，空白文档里自动跳出标题：《回响玩具铺的新主人》。

橱窗里的人面存钱罐突然开口，用我的声音说：“下一位客人，想看点什么？每样玩具，都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