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档案:302室的敲门声
小区物业的档案柜最底层,锁着一个泛黄的牛皮纸袋,上面用红笔歪歪扭扭写着“302,勿启”。我是上周刚入职的夜班保安,老张交班时只含糊地说“别管3号楼的事”,可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像根细针,扎在我心里。
3号楼是小区里最旧的一栋楼,墙皮斑驳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楼道里的声控灯总坏,跺脚十下有九下不亮。我值夜班的第一个晚上,凌晨两点,对讲机突然滋滋啦啦响起来,是3号楼的门禁呼叫。屏幕上一片漆黑,只有电流声里夹杂着微弱的“咚咚”声,像有人用指节轻轻敲着门禁的话筒。我按了接通键,那边没有说话,还是那声“咚咚”,慢得让人心里发毛。我对着对讲机喊:“谁啊?”电流声骤然尖锐,那“咚咚”声却消失了,只剩一片死寂。
第二天我问老张,他叼着烟,手指把烟蒂捏得变了形:“那栋楼的门禁早坏了,半年没人用了。”我后背一凉,想起昨晚屏幕上的漆黑——那根本不是摄像头坏了,像是有人用什么东西捂住了镜头,只留了一条缝,那“咚咚”声,说不定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
第三天晚上,我巡到3号楼楼下,抬头看,整栋楼黑沉沉的,只有三楼的一扇窗户亮着微弱的光。是302室。老张说3号楼半年前就没人住了,说是管道老化,全楼整改,可我明明看见302的窗帘动了一下,像有人在里面拉着窗帘往外看。我壮着胆子往里走,楼道里的声控灯果然没亮,手机电筒的光在墙上晃,照出剥落的墙皮里嵌着几根枯黄的头发,不知道是谁的。走到3楼转角,突然听见“咚咚”声,这次更清楚,是从302室的门上传来的。
那扇门是旧的木门,漆皮掉得差不多了,门牌号“302”的数字“2”歪歪扭扭,像是后来粘上去的。敲门声很轻,节奏均匀,“咚、咚、咚”,每一下都敲在心跳的间隙里。我站在门口,手机电筒的光照在门把手上,那上面居然没有一点灰尘,反而有点湿润,像是刚有人碰过。“谁在里面?”我喊了一声,敲门声停了。过了几秒,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像是飘在空气里:“我的钥匙,掉在里面了。”
我刚想回话,老张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急得像要着火:“你在哪?赶紧离开3号楼!”我回头往楼下跑,跑的时候余光瞥见302的门缝里,有一只眼睛,白多黑少,正盯着我。
后来我才从小区的老住户嘴里打听出302室的事。三年前,那里住过一对夫妻,女的叫林慧,男的是个货车司机。有一天男的出车回来,发现林慧不见了,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没人住过一样。男的找了半个月,最后在小区的人工湖里捞到了林慧的尸体,手里还攥着一串钥匙。警察说是意外落水,可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半夜去湖边,更没人知道,她失踪的那半个月里,邻居每天都听见302室有敲门声,也是这么轻,这么慢。
男的受不了,搬了家。可从那以后,302室就没安生过。有个装修工人去给隔壁301修水管,路过302时,听见里面有女人唱歌,推门进去,屋里空无一物,只有墙角堆着一堆湿漉漉的衣服,全是女人的裙子。工人吓得跑出来,第二天就发高烧,说梦见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问他“看见我的钥匙了吗”。
我值夜班的第七天,下起了小雨。凌晨一点,302室的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更急,“咚咚咚”,像是有人在门里急着出来。我拿着手电筒,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3号楼。楼道里的积水倒映着手机的光,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后面,还有一个影子,长长的,飘在地上,没有脚。我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的“咚咚”声越来越近,像是从楼道的每个角落涌过来。
走到302门口,门居然虚掩着,留了一条缝。里面透出微弱的光,是手机屏幕的光。我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墙角放着一部旧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张照片——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手里攥着一串钥匙,笑得很温柔。照片下面有一行字:“我的钥匙掉了,你能帮我找吗?”
突然,我的口袋里传来震动,是我的手机。我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和照片上的字一模一样:“我的钥匙掉了,你能帮我找吗?”我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穿著白裙子,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她的眼睛白多黑少,手里空荡荡的,看着我的口袋。
“你的钥匙……”我嗓子发紧,说不出话。她笑了,声音像雨滴落在玻璃上:“我找了好久,他们都说不在了。可我记得,那天我回来,明明把钥匙放在门口的垫子下面了。”她往前走了一步,我闻到一股湖水的腥气,混合着潮湿的霉味。
这时,老张突然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对着女人大喊:“滚!”女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开始透明,像要融化在空气里。她看着我,眼里全是委屈:“我的钥匙……还没找到……”说完,就消失了。
老张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我以为把302的门锁了,她就不会出来了。”他告诉我,林慧失踪的那半个月,其实是被锁在了302室里,男的以为她走了,就把门锁了,去外地出车。林慧在里面没吃没喝,最后饿死了,临死前一直敲着门,希望有人听见。她手里的钥匙,是她想开门时,从门上拽下来的,可她太虚弱了,根本打不开。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林慧。老张把302室的门重新焊死了,还在门口贴了符。可有时候,凌晨两点,我还是会听见对讲机里传来微弱的“咚咚”声,像是有人用指节敲着话筒,慢得让人心里发毛。
昨天我去物业办公室,看见那个泛黄的牛皮纸袋被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串生锈的钥匙,还有一张照片,是林慧和她丈夫的合影。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302室门口的垫子下面,我的钥匙。”
今晚又是我值夜班,外面的雨还在下。我站在3号楼楼下,抬头看302室的窗户,漆黑一片。突然,我听见“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302室的门口。我走过去,弯腰掀开门口的垫子,下面放着一串钥匙,生锈的,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这时,我的对讲机又响了,屏幕上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林慧的脸,她笑着,手里拿着那串钥匙:“找到了,谢谢你。”
我看着她的脸,突然想起老张说的话:“她不是坏鬼,就是太执着了,想找到自己的钥匙。”
雨还在下,3号楼的声控灯突然亮了,照亮了楼道里的墙皮,那些剥落的墙皮里,嵌着的不是头发,而是一根根细小的钥匙齿。我转身往保安亭跑,身后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这次很轻,却很安心,像是有人在跟我说“再见”。
回到保安亭,我把那串钥匙放进了牛皮纸袋,重新锁好。档案柜最底层的阴影里,似乎有个白裙子的影子晃了一下,然后消失了。窗外的雨停了,月亮出来了,照在3号楼的墙上,那些斑驳的墙皮,突然变得干净了许多。
或许,有些执念,只要被看见,就能安息。而那些深夜里的敲门声,不过是一个迷路的灵魂,在寻找回家的钥匙。只是我不知道,下一个夜班,还会不会有人来敲302室的门,或者,敲我的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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