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把江城一中泡得发白。林淮叼着肉包往教学楼冲，书包带拍得后背“啪嗒”响，肉汁顺着下巴滴在校服上，洇出小油点。

走廊拐角撞上苏然时，对方正把半张脸埋在蓝格子校服领里，拉链顶到下巴。镜片沾着雾水，看过来像蒙了层纱，倒把平时的冷意磨软了些。

“早！”林淮把肉包往嘴里塞得更紧，说话漏风。苏然往旁边挪了半步，躲开他喷的热气，闷闷应了声“早”。

进教室时，林淮鼻尖钻进股麦香——不是面包店的甜腻，是带碱味的朴实气。他瞥到苏然桌肚里的白塑料袋，露着半截馒头边：“你奶奶蒸的？”

“嗯，”苏然掏语文书的手顿了顿，“她起得早，说外面买的不实惠。”

早读课读英语，林淮对着单词表打哈欠，眼睛却跟长了钩子似的往苏然那边瞟。对方念书时嘴唇动得很轻，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只有喉结偶尔上下滚一下。林淮忽然发现，苏然右手食指关节上贴了块创可贴，边角都卷起来了，看着像昨天就贴上的。

“你手咋了？”林淮用笔杆戳了戳苏然的胳膊，力道很轻。

苏然把手指往袖子里缩了缩，声音压在喉咙里：“没事。”

“都快掉了还没事？”林淮伸手就想去揭，手腕突然被攥住。苏然的手指看着细，劲儿却不小，捏得他手腕有点发麻，像被猫爪子勾住了。

“别动。”苏然的声音有点急，镜片后的眼睛透过雾蒙蒙的晨光看过来，难得带了点慌神。

林淮愣了愣，乖乖把手收回来。他看着苏然用没受伤的左手把创可贴按了又按，忽然想起昨天那捆柴火——拾柴时被树枝划了手，再正常不过。

“我这儿有新的。”林淮从笔袋里摸出片创可贴，上面印着只叼鱼的猫，傻气兮兮的，“换这个呗，粘得牢。”

苏然盯着那片花花绿绿的创可贴，指尖动了动，没接：“不用。”

“用吧用吧，”林淮直接往他手里塞，“总不能带着个快掉的玩意儿写字吧？刮到卷子算谁的？”

苏然的指尖捏着那片软乎乎的创可贴，没再犟。过了会儿，林淮用余光瞥到他低下头，对着桌肚飞快地撕旧的、贴新的，动作跟偷东西似的，肩膀都绷紧了。

第一节课下课，孟萌抱着笔记本走过来，脸红红的：“林淮，昨天的数学笔记……能借我看看不？”

“行啊。”林淮刚要转身去拿，就见苏然已经把他的笔记本从桌洞里抽出来了，递到孟萌面前。

“谢、谢谢苏然。”孟萌接过笔记本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苏然的手背，跟被烫着似的猛地缩回去，脸更红了，抱着本子快步跑回了座位。

“你倒挺积极。”林淮拖长了调子，有点故意找茬。

苏然没抬头，笔尖在纸上沙沙写着：“她上周帮你捡过卷子。”

林淮愣了愣才想起来，上周发卷子时，他的那份掉在过道里，是孟萌弯腰帮忙捡起来的。这么点破事，苏然居然记着。

“那也犯不着你替我递啊。”林淮嘟囔着，心里那点莫名的火气突然就灭了，反倒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痒。

苏然忽然停下笔，往他这边凑了凑，气音擦过林淮的耳朵：“不然等你磨磨蹭蹭找半天，人早走了。”

林淮的耳朵“腾”地烧起来，看着对方转回去的侧脸，晨光落在没被眼镜遮到的眉骨上，白得像剥壳的杏仁。

化学课上，林淮盯着冒泡的烧杯打盹，胳膊肘被撞了下。“看黑板。”苏然的声音刚落，化学老师就点了他的名。

脑子一片空白时，林淮瞥见苏然桌下的草稿纸——“硫酸铜和水”几个字写得轻，角度刚好能看见。“生成硫酸铜和水！”他念完坐下，偷偷踢了苏然一脚：“谢了啊。”

对方没理，却在草稿纸边角画了个哭脸，嘴角撇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午饭时，林淮端着糖醋排骨撞见苏然——他餐盘里只有白饭配青菜，连点油星都没有。“就吃这？”林淮夹了块排骨往他碗里放，被筷子挡住了。

“不用，我不爱吃肉。”苏然的筷子捏得死紧。

“骗人，”林淮挑眉，“王浩宇带的酱牛肉，我看见你吃两块。”

苏然的脸忽然红了，没再挡。排骨掉进碗里，酱汁在米饭上洇开，像朵没开好的花。他低着头小口扒饭，把排骨埋在底下，像怕被人看见。

体育课自由活动，林淮投进三分球落地时崴了脚，疼得龇牙咧嘴。“别动。”苏然不知何时蹲过来，按住他脚踝轻轻按了按，“肿了。”

他从口袋摸出小药瓶，倒药膏在掌心搓热了往林淮脚踝上抹，指尖带着清凉。“以前崴过？”林淮看着他熟练的动作。

“嗯，”苏然的声音很轻，“拾柴时摔的。”

放学时，苏然把林淮的书包甩到自己肩上：“上来，我背你。”

“不用吧，多丢人……”

“要么我背，要么你跳回去。”苏然的语气没商量。

林淮趴在他背上，闻到麦香混着药膏的清凉。苏然的肩膀不算宽，却稳得让人安心。“你轻点儿。”苏然忽然说，声音闷在林淮胸口。

“我哪重了！”林淮故意往他背上蹭，“这叫标准身材。”

苏然没说话，脚步顿了顿。林淮好像听见声轻笑，气音擦过后颈，像晨雾里的风。

快到楼下时，苏然忽然停住：“昨天说的姜茶，不用带了。”

“啊？”

“我奶奶炖了姜汤，”他的声音很轻，“挺暖的。”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没说出口的线。林淮趴在那不算宽厚的背上，忽然觉得晨雾里的馒头香、药膏的清凉，还有这稳稳的步子，都在悄悄说些什么。

暗恋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