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未停,风更紧。
顾雪庭引着萧庭渊,并未去天牢,而是直接入了皇城西侧的“听雪台”。
那是历代宰辅值宿之处,与勤政殿仅一墙之隔,素日只点青灯一盏,今夜却破天荒升起了十六盏鎏金铜兽炉,火光跳跃,映得雪窗通红。
“殿下请。”
顾雪庭掀帘,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尖仍沾着方才那滴血,萧庭渊低笑一声,赤足踏上锦毯,血印蜿蜒,像一条不肯愈合的伤。
屋内早摆好两局棋——一局在榻,一局在窗。
榻上是围棋,黑白子已各落十余手,却悬而未决,窗下设的是六博棋,骰子尚在竹筒里,未投先鸣。萧庭渊扫了一眼,便明白:顾雪庭要与他赌两局, 一局赌天下,一局赌生死。
第一局 围棋
顾雪庭跪坐于榻前,抬手示意。
“殿下执黑先行,可愿?”
萧庭渊嗤笑:“阶下囚,焉敢先?”
顾雪庭便自取黑子,指尖轻落——“星位小飞挂。”
棋盘上,黑子如雁翅斜掠,白子却似冰下破土,寸寸逼进。两人落子皆快,不言语,只闻棋子叩枰,清脆如碎玉。
行至中盘,黑棋一条大龙被白子腰斩,断口处血迹未干似的。
萧庭渊忽道:“顾相的棋,看着温和,实则刀刀断筋。”
顾雪庭低咳两声,指尖抵唇,指缝里渗出一缕鲜红。
“殿下又何尝不是?”
他抬袖拭血,声音仍稳:“臣若胜,殿下需答臣三问。”
萧庭渊挑眉:“若我胜?”
顾雪庭微微一笑:“臣这条命,殿下随时取。”
啪——
黑子落下,大龙竟反吞白子三目。
棋局终了,黑胜一目半。
顾雪庭却将棋盘轻推:“臣输了。”
萧庭渊眯眼:“你让棋?”
“臣只是忽然不想赢了。”
顾雪庭抬眸,眼底雪色涌动,“臣改主意了——
臣要的,不是殿下的答案,是殿下的心。”
萧庭渊指尖一顿,黑子自指缝跌落,滚入炭炉,啪地炸出一星蓝焰。
……
第二局 六博
六博之戏,古来便带杀伐气。
顾雪庭却将骰子递到萧庭渊掌心:“这一局,赌命。”
骰子入手冰凉,刻着殷红小篆——生、杀、夺、予、醉、亡。
规则极简:
骰子六面,掷出“亡”,坐庄者死;
掷出“生”,对家需应他一愿;
其余四面,各凭天意。
萧庭渊垂眸,指腹摩挲那枚“亡”字。
“顾相的命金贵,何必陪我胡闹?”
顾雪庭却道:“臣的命,早押在殿下身上。”
骰子掷出——滴溜溜旋转,撞壁、回弹、落定。
烛火一颤。
朝上那一面,赫然是——
“生”。
萧庭渊盯着那字,眼底阴鸷翻涌。
“顾相想求什么愿?”
顾雪庭俯身靠近,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愿殿下此后杀人,先问过我。”
萧庭渊喉结微动,半晌,忽地笑了。
“好啊。”
他抬手,指尖掠过顾雪庭唇边未擦净的血迹,抹在自己唇上,轻轻一舔。
“顾相的血,是暖的。”
……
三更鼓响,风雪稍歇。顾雪庭起身,从案底取出一物——是一副镣铐,却比囚车那副精巧十倍,银质,内镶狐绒。
“殿下金尊玉贵,旧伤未合,臣不敢再缚铁锁。”
他半跪,将镣铐扣在自己右腕,另一端却扣在萧庭渊左腕。咔哒一声轻响,两枚锁孔,两把钥匙,各执一人之手。
萧庭渊挑眉:“顾相这是?”
“同生共死之约。”
顾雪庭抬眼,眼底雪色与火光交映,“殿下若要逃,便带臣一起逃;殿下若要死,也带臣一起死。”
铜炉里火光一跳,映得银链如一道流动的月。
萧庭渊垂眸,指尖抚过链身,忽然问:
“顾雪庭,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顾雪庭想了想,答得极慢,却字字清晰:
“臣要殿下——做这天下最锋利的刀,也做臣唯一的鞘。”
话音落下,窗外雪又密了。
听雪台的灯火在风中晃了晃,终究没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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