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不大。
落在窗外露台光洁的镀锌铝板上,发出沙沙的、持续不断的微响,像一层永远抚不平的丝绸。
城市的灯火浸泡在雨水稀释过的夜色里,映在高大的落地玻璃上,晕开一片片流动的光斑。那光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边缘印下一条窄而明亮的带子。
空气里有湿润灰尘和深秋夜晚特有的微凉气息,混在暖气的干燥里,形成一种复杂但并不令人排斥的背景。空调送风的低鸣几乎被雨声覆盖。
王一博陷在柔软的老式羊皮单人沙发里。身上的羊绒毯很厚实,带着被烘箱细致暖过的蓬松干燥,轻柔地拥裹着身体。脊背贴着沙发柔韧的弧形靠背,颈后那块曾经火烧火燎的区域,被温热药膏和新换的柔软绒布围巾妥善包裹,只剩下一种被妥帖照顾后的轻微闷重感。很奇怪的……安稳。
他腿上摊开着摊开的平板。屏幕的光芒在黑暗中自动调得很柔。指尖悬停在一支勃拉姆斯间奏曲的音符上方,标记着小提琴二部与中提琴声部的微妙应答。那复杂的对位法在他眼前缓缓铺开,如同月光下缠绕的花藤。
视线没有完全聚焦在屏幕上。
角落里,那座乌木色泽的施坦威安静地伫立着。流畅的琴盖弧线反射着远处城市霓虹散逸的光晕,像一块流淌的暗黑宝石。琴盖没有合拢,露出象牙色的琴键,在昏暗中微微反光。
一个身影在琴旁。肖战。
他身上是深烟灰色的家居服,袖口挽了几道,露着结实的小臂。
侧身对着王一博的方向,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块颜色很旧的、柔软细腻的麂皮布——王一博认得那块布,是从前旧宅就用来擦拭这架琴的那块。
肖战的姿态很专注,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掌心向上摊开在那块麂皮下面垫着。另一只手的手指隔着布料,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顺着琴键一枚一枚地抚过去。动作小心得如同擦拭一块千年的琥珀。
灯光被他高大的身形遮挡,只有细微的光线落在他指节分明的手上。那块古老的麂皮在象牙白的琴键表面无声地滑过,带走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浮尘。细小的微尘在昏暗中似乎泛起难以察觉的光点,又瞬间消失。指尖擦过琴键边缘的动作细腻而稳定,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耐心,像是在抚慰一匹倦怠名驹的脊背。
雨声沙沙的背景音里,这块擦拭的角落,自成一方寂静到极致的空间。连时间的流速都似乎被这缓慢的动作拉伸得滞缓起来。
平板屏幕的光线在王一博手中微微跳动着,映着他低垂的眼睑。
指尖下屏幕散发的温度有些微烫。眼皮被这温暖和远处那规律擦拭的微弱动作牵引着,一点点沉重下来。
身体像浸在温度正好的温水里,被羊绒毯包裹的皮肤传来阵阵绵软的暖意。后颈处包裹的药膏似乎开始均匀地发热,像一团贴敷在那里的恒温热源,舒缓着深层的疲倦。视线落在屏幕跳动的乐谱符号上,那些原本清晰的音符线条开始缓慢地流动、晕染,如同墨迹在水中化开。肖战擦拭琴键的身影在余光里只剩下一个模糊、无声晃动的轮廓,像一幅褪了色的印象派油画。
指尖一滑,平板从膝盖滑落,无声地陷入厚实的羊毛地毯。
王一博没有动。
浓重的、如同深水般包围的倦意漫卷上来,沉沉地压住了他的眼睑。支撑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毯子里的暖意温柔地抽走。意识像羽毛般飘荡,落向那由雨声、药膏的微热、和远处那无声擦拭动作所构成的沉静湖心。
他睡着了。身体失去掌控,微侧着,朝向钢琴的方向。
毯子下的呼吸变得沉缓均匀,每一次吸气都绵长而细微,在安静的室内带起一点几乎听不见的、如同风吹过草叶边缘的温柔气声。脸颊被暖气熏蒸出浅浅的红晕,被羊绒毯的细软绒毛衬着,睫毛浓密地覆盖下来,在眼下投出两弯小小的阴影。
钢琴边的擦拭动作,在某一刻极其微妙地停顿了半拍。
仿佛是为了确认那片沉静呼吸的起伏节奏。
随后,那无声的擦拭在短暂的停顿后继续着。只是动作似乎更加轻柔了,仿佛连麂皮和琴键之间那原本就微不可闻的摩擦也彻底消失。如同羽毛掠过凝滞的水面。
肖战依旧背对着沙发,微弯着腰。窗外光怪陆离的、流动的光斑在他黑色的侧影边缘勾勒出一道极其模糊、如同融化金边的轮廓。他微微偏转过头。
视线落向沙发深处那片被羊绒毯温柔淹没的柔软弧度。
光在那里分成了明暗两界。半张脸沉浸在灯带残余的暖晕里,脸颊的红晕是暖灯下被烘烤的半颗甜杏。而朝向里侧的面庞则被阴影温柔地包裹,只有眼睫微微颤动着,映着城市遥远的光芒,如同蝶翼沾染了星尘。
空气里只剩下了雨声的沙沙、暖气微弱的吐纳、以及那片安稳沉静到几乎凝固的呼吸。那微张的、带着一丝水润唇瓣的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一抹没有散尽的、极其清淡的微甘气息,仿佛刚才真含过一颗悄然融化的糖果。
肖战的目光在王一博沉睡的侧脸上停留着。
窗外夜色沉沉。
(这章太少了 作者写不出来了 算小剧场吧。作者想要打赏 打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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