猕猴桃林藏在半山腰的凹处,雾气还没散,藤架上的果子挂着水珠,绿得发亮。
王一博踩着树干往上爬时,迷彩裤的裤脚被枝杈勾住,他低头解了半天,抬头看见肖战站在树下举着布兜,尾戒在雾里闪着细碎的光。
“接着。”他摘了颗最熟的扔下去,果子划过雾气的弧度像道绿色的流星。
肖战没接稳,果子砸在布兜边缘滚进草丛,沾了层湿漉漉的泥。
他弯腰去捡时,后腰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下,是昨天王一博塞给他的那把小刀,刀柄上还缠着圈红绳,是用他们腕间那串向日葵红绳剪下来的碎料。
“笨死了。”王一博蹲在树杈上笑,声音被雾泡得发闷,“站远点儿,别被砸到。”
“你才笨。”肖战把泥果子往树上扔,却被枝杈挡回来,正好砸在自己额头上,“都说了我接得住。”
额角的疼还没散开,就听见树叶哗啦响,王一博从树上跳下来,落地时带起的风卷着雾扑在他脸上。“砸疼了?”对方的拇指蹭过他额角,带着点树皮的糙,“说了让你站远点。”
“就不。”肖战把布兜往他怀里塞,“你摘的太慢,我来爬。”
树干比想象中滑,他刚攀到第一个树杈,脚下就一滑,整个人往下跌。预想中的疼没传来,反而撞进个带着草木香的怀里,王一博伸手捞住他,两人一起摔在厚厚的腐叶上,布兜滚出去老远,猕猴桃撒了一地。
“逞能。”王一博的手还垫在他后脑勺,掌心被石子硌得发红,“摔傻了怎么办?”
肖战趴在他胸口,能听见胸腔里的心跳,像擂鼓。雾水顺着王一博的发梢滴下来,落在他颈间,凉得像冰,却烫得他想躲。“谁让你反应快。”他撑着对方的肩膀起身,指尖摸到片粘在衣料上的猕猴桃叶,“你看,果子都摔烂了。”
烂了的果子流出黏糊糊的汁,像融化的绿糖。王一博盯着那摊狼藉没说话,忽然抓起肖战的手往自己裤袋里塞,袋里有颗用锡纸包着的糖,是那天从杀青宴带出来的,荔枝味的,被体温焐得发黏。
“吃吧,甜的。”他的声音有点哑,“刚才那下撞得不轻。”
他怕他低血糖。
锡纸剥开时发出轻响,荔枝香混在雾里漫开来。
肖战含着糖没说话,看着王一博蹲在地上捡果子,背影在雾里显得毛茸茸的,像只埋着头的小兽。他忽然想起拍定妆照那天,对方也是这样蹲在布景板后面系鞋带,黑色的马丁靴蹭着他的白色帆布鞋,化妆师笑着说“你们俩鞋子都像情侣款”,王一博当时翻了个白眼,却在拍照时悄悄往他这边靠了半寸。
或许命运在很早就给了他俩交代。
雾散时,布兜已经装了大半。
肖战坐在石头上数果子,忽然听见王一博“嘶”了一声,他正往兜里塞果子,指尖被藤架上的刺划了道口子,血珠渗出来,在绿果子上洇开个小红点。
“别动。”肖战抓过他的手往嘴里送,舌尖舔过伤口时,尝到点铁锈味混着猕猴桃的酸。
王一博猛地抽回手,耳尖红得像山里的野山楂:“你干什么。”
“消毒。”肖战把自己的手帕撕成条,替他缠在指尖,动作慢得像在绣什么,“上次你替我挡雨发烧,这次我给你治伤,扯平了。”
“谁跟你扯平。”王一博把手往身后藏,却被他拽着按在布兜上,“拿着,我去看看前面还有没有。”
林子里的雾彻底散了,阳光穿过枝叶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红布条在风里轻轻晃。肖战看着他往深处走的背影,忽然发现那串向日葵红绳从袖口露出来,和自己腕间的那串晃成一片。
中午在溪边生火烤果子时,李导举着相机拍个不停:“你俩这默契,不去拍荒野求生可惜了。”
肖战把烤软的猕猴桃往王一博嘴里塞,烫得他直吐舌头:“李导别撮合,他只会拖我后腿。”
“总比某人被蛇吓到强。”王一博抢过他手里的树枝,把剩下的果子都翻了个面,“上次在芦苇荡,是谁抱着我胳膊喊‘有蛇’?”
“那是草蛇!”肖战的耳尖发烫,往他背上拍了下,“又没毒。”
况且是被人看到的时候都会被吓一跳。
“没毒也吓成那样。”王一博笑着躲,却在转身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下次再看见,还让你抱。”
溪水潺潺地流,把两人的笑泡得软软的。肖战低头啃着果子,忽然看见水里漂着片向日葵花瓣,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顺着水流往远处飘,像个没人要的秘密。
下午往回走时,肖战不小心踩进了猎人设的陷阱。坑不深,却全是枯枝,他试图爬上去,脚踝却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是块尖锐的石头,把裤脚都划破了,渗出血来。
“别动!”王一博的声音从坑上传来,带着他从没听过的慌,“我拉你上来。”
他扔下布兜,趴在坑边伸手,掌心的红布条被风吹得贴在肖战脸上。“抓紧了。”王一博的胳膊绷得像根弦,额角的青筋都跳了出来,“我数到三——”
“不用数。”肖战攥住他的手,指尖触到那道刚包扎好的伤口,“我自己能行。”
可他刚用力,脚踝就传来钻心的疼,整个人往下滑。王一博死死拽着他,两人的影子在坑壁上绞成一团,像幅被揉皱的画。“别逞强。”对方的声音里带着点颤,“信我一次。”
肖战忽然想起拍淋雨戏那天,暴雨里王一博也是这样拽着他,说“别怕”。他闭上眼,任由那只手把自己往上拉,风声里能听见对方急促的呼吸,像要把整座山的空气都吸进肺里。
爬上来时,两人都摔在地上。王一博的膝盖磕在石头上,发出闷响,他却顾不上揉,先去看肖战的脚踝,还好伤口不算深,却沾了层泥,看着触目惊心。
“逞能的下场。”他的声音很凶,指尖却轻得像羽毛,替他擦掉伤口周围的泥,“还能走吗?”
“能。”肖战撑着他的胳膊站起来,刚走一步就疼得皱眉。
王一博没说话,弯腰蹲在他面前:“上来。”
“不用……”
“上来!”他的声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硬,“想在这儿待到天黑喂野猪?”
肖战趴在他背上时,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混着汗味和泥土的腥气,意外地让人安心。王一博的肩膀很宽,却能感觉到他走路时的颠簸,刚才膝盖磕得不轻。“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闭嘴。”王一博的手往他腿弯收了收,“再动把你扔下去。”
夕阳把山路染成金红色,肖战把脸埋在他颈窝,能闻到那点若有若无的薄荷牙膏味,是早上两人共用一管时沾上的。
他忽然想起昨晚在睡袋里,对方也是这样抱着他,呼吸落在他耳后,像句没说出口的话。
“喂,”肖战的下巴蹭着他的肩,“你专辑主打歌,叫什么来着?”
“《追风》。”王一博的声音闷在空气里,“怎么了?”
“没什么。”肖战的指尖划过他手腕上的红绳,“就是觉得,挺好听的。”
其实他想说,等他从西北回来,想和他一起去看向日葵花田,想在花田里听他唱这首歌。可这话像被山里的风噎住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快到营地时,肖战忽然看见前面的树枝上挂着个东西,是片向日葵花瓣,不知被谁别在枝桠上,在风里轻轻晃。他刚要指给王一博看,对方却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没什么。”王一博的声音低了些,“就是觉得……这条路好像走不完。”
肖战没接话。他知道这条路总会走到头,就像这场戏总会杀青,就像他总会去西北,就像花期总会过。可他还是把脸贴得更近了些,像想把这瞬间的温度,都吸进骨子里。
营地的炊烟已经升起,李导举着望远镜在村口望,看见他们时挥了挥手。
王一博把他放在猎户小屋的门槛上,转身去拿医药箱,膝盖弯了弯,却被他飞快地掩饰过去。
“疼就别装。”肖战抓过他的手腕,往屋里拽,“我给你看看。”
“不用。”王一博想挣开,却被他攥得更紧。两人的影子在门框上撞在一起,像两块没拼好的拼图。
屋里的光线很暗,只有灶台上的油灯亮着,昏黄的光落在王一博的膝盖上,裤料被磨破了,渗出血来,和泥土混在一起,看着比肖战的脚踝还吓人。
“逞能的是你才对。”肖战的声音有点哑,往伤口上涂碘伏时,动作轻得像在怕碰碎什么。
王一博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手。尾戒在灯光下闪着光,和他指间的红布条缠在一起,像个解不开的结。“西北……”他忽然开口,“真的要去一个月?”
“嗯,公益短片,推不掉。”肖战把纱布缠在他膝盖上,“你专辑发布会,我可能赶不上了。”
“没事。”王一博的声音很轻,“我让助理录下来,发你邮箱。”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把两人的沉默拉得很长。肖战低头系纱布,忽然听见他说:“向日葵花田……我找了好几处,有一处花期晚,你回来时,应该正好。”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抬头时正撞见王一博望着自己,眼神像浸在水里的月亮,亮得让人鼻酸。“是吗?”他的声音有点抖,“那……到时候告诉我。”
“嗯。”王一博别过脸,去看窗外的夕阳,“到时候告诉你。”
窗外的风穿过芦苇荡,沙沙地响,像有人在哼首没写完的歌。
灶台上的水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响,把两人之间的沉默泡得软软的。肖战看着他膝盖上的纱布,忽然觉得,有些路就算走到头了,有些约定就算没说出口,也总会在心里留个位置,像那片挂在枝桠上的向日葵花瓣,等着风把它吹向该去的地方。
夜色漫上来时,两人坐在门槛上啃烤红薯,红薯的甜混着药味,在空气里漫开。
“明天……还去摘猕猴桃吗?”肖战把红薯皮扔进火里,火星子腾地窜起来。
“不去了。”王一博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再去,某人又要掉陷阱里了。”
其实还是那猕猴桃太酸了。
“那去干嘛?”
“不知道。”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柴,“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一步看一步,像他们现在这样,像这山里的风,像没说出口的约定,像那片不知飘向何方的向日葵花瓣。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走到哪里,可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夜深时,肖战被脚踝的疼弄醒。帐篷里很静,能听见王一博的呼吸,比昨晚匀了些,却还是能感觉到他翻了个身,离自己更近了些。他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对方的手背时,又悄悄收了回来。
外面的风还在吹,带着点远处溪流的响。肖战看着帐篷顶的破洞,能看见星星在天上转,像在演一场不会落幕的戏。
他忽然想起王一博送他的尾戒,戒圈内侧的太阳硌着皮肤,有点疼,却又暖得让人不想摘。
或许有些酸涩,本就是情调的一部分,像没熟的山楂,像带刺的猕猴桃,像说不出口的惦念,像这漫漫长夜里,明明靠得很近,却又不敢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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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