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妈的，气死老子了早读课的琅琅书声像层薄雾，笼罩着高一（1）班的教室。谢忱星趴在桌上，半边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切进来，落在他柔软的发梢上，倒冲淡了几分桀骜，添了点少年人该有的慵懒。他没睡着，耳朵里全是旁边沈砚之翻书的沙沙声。那声音规律得像个节拍器，一下下敲在谢忱星的烦躁神经上。“装什么装。”谢忱星在心里暗骂一句，把脸往胳膊里埋得更深。突然，一阵压抑的啜泣声从斜前方传来，细若蚊蚋，却精准地钻进了他的耳朵。谢忱星皱了皱眉，掀起眼皮往声音来源瞥了眼——是凌溺。她坐得笔直，背脊却微微发颤，课本竖起来挡着脸，露出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旁边的男生李柏正用笔戳她的后背，嘴里嘀嘀咕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人听见：“喂，凌溺，你裤子脏了啊。”凌溺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钻进桌子底下。李柏像是觉得有趣，笑得更放肆了些：“是不是来那个了？啧啧，真恶心，女生就是麻烦。”周围响起几声窃笑，有人偷偷往凌溺的座位瞟，眼神里带着好奇和几分不怀好意。凌溺的眼泪砸在课本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却死死咬着唇没敢作声。谢忱星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凌溺就是性子软得像团棉花，被欺负了也只会默默忍着。“你他妈有病？”一声低骂突然炸响，打破了教室的嘈杂。谢忱星猛地抬起头，眼神像淬了冰，死死盯着李柏。李柏被他吓了一跳，随即梗着脖子：“我跟她说话，关你屁事？”“关我屁事？”谢忱星“嚯”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一步步走到李柏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发颤，“你爸妈没教过你要尊重女生？嘴巴这么臭，是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全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边。林舟怀不在教室，课代表正站在讲台上领读，见状也慌了神，结结巴巴地想劝：“谢忱星，你、你别冲动……”谢忱星没理他，眼睛依旧盯着李柏：“给她道歉。”“我凭什么道歉？”李柏也来了脾气，梗着脖子站起来，“我说错了吗？她裤子脏了就是事实……”话没说完，谢忱星的拳头已经挥了过去。“砰”的一声闷响，李柏被打得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后面的桌子上，捂着鼻子“嗷嗷”叫起来，指缝间瞬间渗出了血。“谢忱星！”课代表吓得脸都白了。谢忱星甩了甩拳头，指关节有些发红。他眼神凶狠，像头被惹毛的狼：“再说一句试试？”李柏被打得懵了，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又看看谢忱星那副要吃人的样子，瞬间怂了，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你敢打人……我要告诉老师！”“去啊。”谢忱星冷笑，“顺便让老师评评理，看看是你嘴贱该打，还是我多管闲事。”这时，路离音已经站起身，走到凌溺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罩在凌溺的腰后，遮住了那片不明显的污渍。她动作轻柔，眼神却带着安抚的力量，低声对凌溺说：“别怕，我陪你去洗手间。”凌溺点点头，眼泪还在掉，却小声说了句“路离音，有你们真好”。路离音扶着她站起来，路过谢忱星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淡，说不上是感谢还是责备，随即就扶着凌溺往外走。谢忱星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的火气消了些，却还是觉得堵得慌。他转头瞪向还在哼哼唧唧的李柏：“滚去医务室，别在这儿碍眼。”李柏不敢再顶嘴，捂着鼻子，哭丧着脸跑了出去。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谢忱星深吸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不是怕的，是气的。他最他妈看不惯这种欺负女生的窝囊废。他转身想回座位，却瞥见沈砚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正看着他。四目相对，沈砚之的眼神依旧平静，没什么情绪，却让谢忱星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他皱了皱眉，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沈砚之没说话，只是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翻了一页书。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把谢忱星的火气勾了起来。“装什么清高。”谢忱星低声骂了句，转身回了座位，“砰”地坐下，桌子都被震得晃了晃。这一上午，谢忱星过得格外不顺。李柏去告了状，林舟怀被叫到办公室，回来时脸色铁青，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但因为快上课了，没当场发作，只是用口型说了句“放学等着”。谢忱星没当回事，反正他早就习惯了。中午午休时，林舟怀果然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谢忱星！你才来几天？又打架！把人鼻子打破了知不知道？李柏家长已经打电话来了，说要给个说法！”“他该打。”谢忱星梗着脖子，“谁让他羞辱凌溺的。”“那你也不能动手！”林舟怀气得发抖，“你就不能用用脑子？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总像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我不用脑子，我用拳头。”谢忱星冷笑，“对付那种人，道理讲不通。”“你……”林舟怀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行了，这事我帮你压下去了，医药费我出。还有，下午给李柏道个歉。”“我不。”谢忱星想都没想就拒绝，“要道歉也是他给凌溺道歉。”然后，谢忱星的脸色沉了沉，却还是没松口：“我没错。”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沈砚之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塑料袋，神色平静：“林老师，我能跟谢忱星说句话吗？”林舟怀愣了一下，点头：“可以。”沈砚之走进来，把塑料袋递给谢忱星：“给凌溺的。”谢忱星低头一看，袋子里是几包不同牌子的卫生巾，还有一包红糖。他愣住了，抬头看向沈砚之：“你买的？”“嗯。”沈砚之点头，“路离音说凌溺没带，让我帮忙买一下。你跟她熟，等会儿方便给她吗？”谢忱星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有点别扭。他还以为这家伙是个冷血动物，没想到还会管这种事。“我才不……”他下意识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不能让女生自己去送，更不能让李柏那种人看见再嚼舌根。他接过袋子，含糊地“嗯”了一声。沈砚之没多说什么，转身对林舟怀说：“林老师，李柏早上说的话，我听到了。还有班里的监控，应该能证明是他先挑衅的。”林舟怀愣了愣，随即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啊砚之。”沈砚之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办公室里又剩下谢忱星和林舟怀。谢忱星捏着那个塑料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没刚才那么冲了。林舟怀看着他，语气缓和了些：“你看，沈砚之就比你懂分寸。他知道留证据，你呢？就知道动手。”谢忱星没吭声，算是默认了。“行了，下午让凌溺安心上课，这事我会处理。”林舟怀叹了口气，“你也别再惹事了，听见没？”谢忱星“嗯”了一声，拿着袋子往外走。他找到凌溺的时候，她正和路离音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凌溺的情绪好了很多，路离音在跟她说着什么，偶尔能看到她露出一点笑容。“喂。”谢忱星走过去，把袋子递过去，“给你的。”凌溺看到他，有点紧张，接过袋子打开一看，脸瞬间红了，小声说：“谢谢你啊忱星。”“谢他吧，是他买的。”谢忱星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没说是沈砚之，怕凌溺尴尬。凌溺在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你弄掉的，还给你，我还是要谢谢你为我出头。”谢忱星别过脸，有点不自在：“没什么，看不惯而已。”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再有人欺负你，跟我说。”凌溺点点头，眼眶又有点红了。路离音站起身：“回宿舍了，体育课，要换衣服。”“嗯。”谢忱星看着她们走远，才转身往教室走。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心里那股憋闷的火气，好像散了不少。下午的课平静地过去了。放学铃一响，谢忱星刚收拾好书包，就被林舟怀堵住了。“跟我来宿舍。”林舟怀的脸色不太好。谢忱星挑眉：“干嘛？不是说好了住宿舍吗？”“少废话，走。”林舟怀拉着他就往宿舍楼走。到了302宿舍门口，林舟怀掏出钥匙打开门。谢忱星走进去，看到沈砚之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的床铺铺得整整齐齐，书桌上的书也摆得一丝不苟。而他自己的床铺就在沈砚之对面，还是空荡荡的。“你的东西我让阿姨搬到门口了，自己收拾。”林舟怀指了指门口的几个大箱子，“我跟你们说清楚，在宿舍里，不准打架，不准吵到别人休息，按时熄灯，遵守宿舍规定。沈砚之，你多看着点他。”沈砚之头也没抬：“知道了，林老师。”谢忱星一听就炸了：“凭什么让他看着我？林舟怀，你是不是故意的？非要把我跟他塞一起！”“我就是故意的。”林舟怀双手抱胸，“怎么着？不服气？不服气你就滚回家，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走，以后就别想再踏出家门一步。”“你威胁我！”谢忱星气得跳脚，“我告诉你，我跟他住不了一起！迟早打起来！”“打起来也得住！”林舟怀寸步不让，“沈砚之是年级第一，让他带带你怎么了？你看看你，除了打架还会什么？”“我会的多了去了！”谢忱星梗着脖子。“你会的那些能让你考上大学？”林舟怀打断他，“谢忱星，你已经十七了，不是小孩子了，该懂事了。你爸妈把你放我这儿，是让我管着你，不是让你继续胡闹的。”“我不需要你管！”谢忱星吼道，“你就是我爸派来监视我的！”“我是你小舅！”林舟怀也提高了音量，“我不管你谁管你？你妈天天为你操心，头发都白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提到妈妈，谢忱星的气势弱了些，但还是嘴硬：“那也不能把我跟他塞一个宿舍！”“这事没得商量！”林舟怀斩钉截铁，“要么在这儿住，要么我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谢忱星看着林舟怀那副笃定的样子，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他气鼓鼓地瞪着沈砚之，对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在整理书本，仿佛这场争吵跟他毫无关系。“妈的，气死老子了！”谢忱星狠狠踹了脚旁边的箱子，发出一声巨响，“住就住！谁怕谁！”说完，他不再理林舟怀，蹲下身开始胡乱地翻箱子，把里面的衣服、鞋子一股脑地往外扔，像是在发泄怒火。林舟怀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沈砚之说：“辛苦你了。”沈砚之抬眸，淡淡道：“没事。”林舟怀走后，宿舍里只剩下谢忱星和沈砚之。谢忱星还在跟箱子较劲，把东西扔得乱七八糟，沈砚之则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安静地看着书，互不打扰，却又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谢忱星扔累了，抬头看到沈砚之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拿起一个毛绒玩具，“啪”地扔到沈砚之的书桌上：“喂，多管闲事的，跟你住一起，算我倒霉。”沈砚之抬眸，看了眼那个粉色的兔子玩偶，又看了眼谢忱星，平静地说：“嗯。”一个“嗯”字，把谢忱星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他看着沈砚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觉得，未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