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冬阳与偷藏的糖纸

降温来得猝不及防。夏野裹着校服外套冲进教室时，牙齿都在打颤，刚把书包甩到桌上，就见江砚辞推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刚买的。”对方低头翻着物理书，耳尖在暖黄的晨光里泛着浅粉，“趁热喝。”

夏野捏着温热的杯身，指尖的凉意被驱散大半。他吸了口甜津津的豆浆，余光瞥见江砚辞的校服领口——里面套着件浅灰色高领毛衣，是上次在潮汕老宅见他穿过的那件，袖口磨出了点细毛边，却被洗得干干净净。

“你不冷？”夏野朝他那边凑了凑，闻到毛衣上淡淡的皂角味，像晒过的冬天的太阳，“就穿这么点。”

江砚辞翻书的手顿了顿，往旁边挪了挪凳子，两人的距离又近了半寸。“不冷。”他的声音混着翻页声，有点闷，“教室里有暖气。”

其实夏野知道，江砚辞冬天总比别人怕冷，只是这人向来嘴硬。就像上次在祠堂，明明手冻得发红，还非要把暖手宝塞给他。

数学课讲函数图像时，夏野的笔又开始转得飞快。江砚辞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渗进来，烫得他差点把笔掉在地上。

“认真听。”对方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题期末大概率考。”

夏野低头看课本，假装没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手腕上的触感迟迟没散去，像在皮肤上烙了个印，连带着课本上的抛物线都变得弯弯曲曲，像藏不住的心思。

课间操时，广播里放着老掉牙的运动员进行曲。夏野缩着脖子站在队伍里，冷得直跺脚，眼角余光却总瞟向站在斜前方的江砚辞。对方脊背挺得笔直，毛衣领口立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被风吹得发红的耳朵。

解散时，夏野故意绕到江砚辞身后，猛地把冰凉的手塞进他毛衣后领。“哇，你这儿好暖和！”

江砚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前蹿了半步，回头时镜片后的眼睛里全是怒意，却在看见夏野冻得通红的鼻尖时，硬生生憋了回去。“手这么冰不知道揣兜里？”他的声音很凶，却伸手把夏野的手拽过来，塞进自己校服口袋里。

口袋里很暖，还放着颗用糖纸包着的东西。夏野的手指刚碰到，就被江砚辞按住手背。对方的掌心滚烫，把他的手裹在中间，连带着那颗不明物一起焐着。

“别动。”江砚辞的声音有点哑，目光飘向远处的教学楼，“给你留的。”

夏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能感觉到糖纸在掌心硌出的纹路，像某种秘密的密码。两人的手在同一个口袋里交叠着，江砚辞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上课铃响时，夏野被拽着往教室跑，手却始终没从江砚辞的口袋里抽出来。穿过走廊时，他听见女生们低低的笑声，脸颊突然发烫，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

直到教室门口，江砚辞才猛地松开手，耳尖红得要滴血。夏野低头看自己的手心，躺着颗草莓味的硬糖，糖纸被揉得皱巴巴的，却还能看清上面印着的小草莓图案——和上次在潮汕江砚辞塞给他的那颗一模一样。

他把糖塞进校服内袋，那里贴着心口，能感觉到薄薄的糖纸随着心跳轻轻起伏。

下午自习课，夏野趴在桌上假装睡觉，眼角却瞟着江砚辞。对方正低头写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夏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那截露在毛衣外的脖颈，就被抓住手腕按在桌上。

“睡觉就好好睡。”江砚辞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气音，呼吸拂过夏野的手背，“别乱动。”

夏野的心跳瞬间失控，看着两人交叠在桌面上的手，突然觉得这自习课的安静有点让人窒息。他挣了挣，没挣开，反而被拽得更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校服领口。

“江砚辞，”夏野的声音有点抖，“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后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教导主任拿着保温杯从后门走进来，两人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分开，夏野的手肘撞到桌腿，疼得他龇牙咧嘴。

“都安静点。”主任的目光在他们桌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夏野摊开的练习册上，“夏野，这道题怎么做？”

夏野盯着那道复杂的三角函数题，脑子一片空白。就在他以为要被罚站时，江砚辞的草稿纸突然被往他这边推了推，上面用红笔写着清晰的解题步骤，最后一步的答案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草莓。

夏野的心跳又开始乱了。他照着步骤念出答案，换来主任点头赞许，却没看见江砚辞悄悄把那张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桌肚。

放学时，冬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夏野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看见江砚辞站在走廊尽头等他，手里捏着个保温杯，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走了。”江砚辞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冬日的宁静。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谁都没说话。夏野摸了摸内袋里的糖，突然想起刚才那张画着草莓的草稿纸，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喂，”夏野踢着脚边的石子，“明天还带豆浆吗？”

江砚辞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他，阳光在他镜片上反着光：“你想喝？”

“嗯。”夏野点头，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响，“甜的那种。”

江砚辞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像被冬阳晒化的冰棱：“好。”

走到校门口，夏野突然想起什么，从内袋里掏出那颗草莓糖，剥开糖纸塞进江砚辞嘴里。“谢礼。”他看着对方瞬间瞪大的眼睛，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江砚辞的脸颊瞬间红透，含着糖的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走了！”夏野朝他挥挥手，转身往家的方向跑，跑了两步又回头，看见江砚辞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被剥开的糖纸，在夕阳下晃出细碎的光。

冬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夏野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而那张被江砚辞捏在手里的草莓糖纸，像个未完待续的符号，藏着两个少年心照不宣的秘密，在冬日的暖阳里，闪着甜甜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