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晨雾与未说破的距离

晨雾把教学楼裹得发潮。夏野啃着包子冲进教室时，江砚辞的座位已经透着暖光——那人总比早自习铃早到十分钟，此刻正低头擦眼镜，镜片上的雾气被指腹擦出半透明的弧。

“借张纸巾。”夏野把包子塞嘴里，含糊不清地伸手。江砚辞从笔袋里抽纸的动作顿了顿，递过来时指尖蹭过他的掌心，像晨雾里的冰粒，凉得人心里一颤。

夏野捏着纸巾擦手，余光瞥见江砚辞的笔记本摊在桌上。昨晚画的歪扭小人旁边，多了行极轻的铅笔字：“今天想和你一起吃早餐”。字迹被反复描过，墨色深一块浅一块，像犹豫了很久。

他突然想起书包里那封被压在最底层的信封，纸页边缘已经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皱。

“学霸也会摸鱼？”夏野用胳膊肘撞了撞对方，故意把包子凑到江砚辞鼻尖，“肉包，吃不吃？”

江砚辞的睫毛颤了颤，往后缩了缩脖子，却没躲。“不吃。”他的声音裹在雾里，有点闷，“早上吃油腻的会犯困。”话虽如此，目光却在包子上停了半秒，像只嘴硬的猫。

夏野咬了一大口，故意把油星溅到嘴角。江砚辞的喉结动了动，从笔袋里翻出湿巾，递过来时动作别扭得像在递炸弹。

“谢啦。”夏野拽过他的手腕擦嘴，指尖故意在对方脉搏上多停了两秒——跳得比晨雾里的麻雀还急。江砚辞猛地抽回手，耳根红得快要透出晨雾。

早自习讲英语阅读时，夏野的笔突然没水了。他戳了戳江砚辞的后背，对方反手递来支钢笔，笔帽上还沾着点红墨水——是改错题时蹭的。

笔尖划过试卷的瞬间，夏野突然想起昨晚在宿舍。他把那封错题总结翻来覆去地看，发现最后一页被涂掉的字迹下，藏着更浅的印痕，像用指甲刻的：“想和你一起待很久”。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英语老师突然敲他桌子：“夏野，翻译这句话。”

他慌得往旁边瞟，江砚辞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的唇型——“黄昏”。夏野脱口而出，换来老师点头，却听见身边传来极轻的笑声，像雾里飘来的铃铛。

下课铃响时，雾还没散。夏野被女生堵在走廊问数学题，正抓耳挠腮，江砚辞突然从后面走过来，自然地把他往旁边一拉：“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女生失望地走了，夏野瞪他：“哪有？”

“再不走，”江砚辞低头整理他被扯皱的衣领，指尖擦过他颈侧，“又要被缠到上课。”他的呼吸混着晨雾的潮意，拂在夏野耳垂上，烫得人想躲。

两人并肩往操场走，雾把影子泡得发虚，脚边的草叶挂着露水，沾湿了校服裤脚。夏野踢着石子，突然说：“刚才那题我其实会，就是懒得想。”

江砚辞“嗯”了一声，脚步慢了半拍：“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看你转笔的样子就知道。”江砚辞的目光落在他手上，那里还捏着那支红墨水钢笔，“你不会做的题，会把笔帽按得咔嗒响。”

夏野心里一动，原来这人连他转笔的小动作都记得。他故意把钢笔往江砚辞手里塞：“送你了，谢礼。”

对方的手指蜷了蜷，没接：“你自己用。”

“我有笔。”夏野硬塞进他掌心，指尖故意挠了挠他的虎口，“就当谢你上次的错题本。”

江砚辞的手猛地收紧，钢笔硌得指节发白。他低头看着那支笔，雾落在他睫毛上，像蒙了层纱，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快上课了。”夏野转身往教学楼跑，跑了两步回头，看见江砚辞还站在原地，握着钢笔的手垂在身侧，雾气在他周身缭绕，像幅没干透的画。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雾终于散了些。夏野投篮时，总觉得有视线落在背上。他假装系鞋带往看台看，江砚辞果然坐在老位置，手里摊着物理题，目光却越过书页，直直地粘在他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砚辞像被烫到似的低下头，耳根在阳光下红得透明。

夏野突然觉得这阳光有点晃眼，投篮的手都偏了。篮球砸在篮板上弹回来，正好落在他脚边。他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球皮的瞬间，突然想起那封错题本里的话——“想和你一起待很久”。

原来有些距离，不用靠得太近也能看清。就像此刻，隔着半个操场的阳光和人群，他也能读懂江砚辞眼里的在意，像晨雾里藏不住的光。

放学时，夏野故意磨磨蹭蹭收拾书包。江砚辞坐在座位上没走，翻书的动作慢得像在数页码。最后一排的同学都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俩的呼吸声。

“走了。”夏野背起书包，走到江砚辞座位旁时，故意把校服外套搭在他肩上，“借你穿，下午体育课汗湿了，有点潮。”

江砚辞的肩膀僵了僵，没说话，只是把外套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像是在汲取上面的温度。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午后的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像在跳一支没说破的舞。

夏野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不用问清楚那行被涂掉的字，不用戳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就像现在这样，带着点暧昧的距离，慢慢走下去。

至于江砚辞藏在晨雾里的心事，和他自己乱掉的心跳，就先让它们随着这午后的阳光，慢慢晒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