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霸天走出上戏考场时,正午的阳光正烈得晃眼,像无数根细小的金针扎在皮肤上。他抬手挡了挡,指缝间漏下的光斑在准考证照片上跳动 —— 那时他的眼神里带着点 “非考上不可” 的执拗。可此刻,那点执拗像被烈日晒化的冰淇淋,只剩下黏糊糊的疲惫,眼皮沉得像压了块浸了水的棉花,连抬起的力气都快没了。
主考官最后那句话还在耳边盘旋,像根细铁丝缠在太阳穴上:“技巧是够了,但少了点‘非它不可’的执念。表演这行,光有努力不够,必须得有那点‘疯魔劲儿’,哪怕是自毁式的燃烧。”
他站在老梧桐树下,树影斑驳地落在手里的评分表上,“不合格” 三个字用红笔写得格外刺眼,笔尖划破纸页的力度,像是在他心上也划了道浅痕。这一次,没有去年走出北电考场时的慌乱,也没有眼眶发热的冲动,只是心里某个地方,像被钝器轻轻敲了一下,空落落的,连回声都懒得有。
雷霸天在考场附近的咖啡馆坐了一下午,点的美式早就冷透了,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滴落在桌布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他没碰那杯咖啡,只是盯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 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白衬衫的领口皱得像团揉过的纸,倒比去年多了点 “被生活磨过” 的质感。
手机在桌面震动了三次,都是苏苏发来的消息。第一条是半小时前:“加油!等你好消息,我给你订了芒果慕斯,你最爱的那家。” 第二条是一小时前:“是不是快结束了?紧张吗?我刚拍完一组口红试色,嘴巴都麻了。” 第三条是十分钟前:“怎么不回消息呀?是不是在准备复试?”
他盯着那串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终究只是按灭了屏幕。窗外的车流像条彩色的河,缓缓淌过,他突然想起这两年的辗转 —— 北京初雪那天,他在空无一人的画室里念《暗恋桃花源》,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转瞬即逝;上海冬夜的出租屋,他对着苏苏送的台灯啃《表演体系》,书页上的批注比正文还多;杭州暴雨的清晨,他和苏苏共披一件外套跑向公交站,雨水顺着衣摆淌进鞋里,却笑得像两个傻子。
那些为了艺考熬过的夜,念过的台词,像场盛大的梦。梦里有聚光灯,有考官的点头,有苏苏在台下的笑脸。如今梦醒了,倒也没那么难接受。
“不是这块料,就别硬挤了。” 雷霸天对着玻璃窗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镜中的人眉骨锋利,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鼻梁挺直,确实比去年多了点 “镜头感”—— 这是商拍圈的摄影师常说的词,以前他总觉得这是 “不务正业”,现在倒觉得,或许这才是属于他的路。
他摸出手机,给杭州的经纪人王哥打了个电话,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王哥,之前推掉的那些活儿,还有吗?不管是凌晨四点的外景,还是暴晒的沙滩拍,我都接。”
王哥在那头明显愣了一下,背景里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你不是说要等艺考结果吗?上周那个广告,你说要备考,我让给别人了。”
“不等了,” 雷霸天起身往地铁站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铺满整条人行道,“以后专心搞事业。”
挂了电话,他给苏苏打了条消息:“刚结束,晚上给你打电话。” 没提结果,也没说心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走出咖啡馆时,晚风卷着梧桐叶的清香吹来,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 —— 不是放弃的轻,是选对方向的释然。
雷霸天回到杭州时,行李箱里没装多少东西,几件常穿的衬衫,苏苏送的那盏暖光台灯,还有一本翻得卷边的《表演基础》,被他压在了箱底。他没回之前和苏苏合租的那个三十平米小出租屋,而是在经纪公司附近租了套一居室,家电齐全,朝南的阳台能晒到整个上午的太阳 。
“雷哥这是彻底开窍了?” 同组的模特小林见他接了个户外机车广告,正午的太阳把柏油路烤得滋滋冒烟,他却穿着厚重的黑色皮质机车服,在镜头前一遍遍调整姿势,汗水顺着锁骨往下淌,浸湿了衬衫领口,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
雷霸天扯着嘴角笑了笑,没说话。同事递来冰水,他灌了半瓶,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才压下那股灼人的热。没人知道,他手机备忘录里藏着个秘密文档,标题是 “我们的小家”,里面记着 “苏苏喜欢的衣帽间要带全身镜”“阳台要留足够空间放花架”“厨房得有双开门冰箱,她爱囤零食”,而计算器里算着的 “接苏苏来杭州的启动资金”,数字正一天天往上跳。这些数字像根温柔的鞭子,赶着他往前跑,累是真的,但心里踏实得很。
有次拍本地男装品牌的广告,摄影师老陈盯着监视器感慨:“你现在镜头里的劲儿,跟去年完全不一样。以前是‘绷着的’,现在是‘沉下去的’,带着股‘有靠山’的底气。”
雷霸天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闻言动作顿了顿。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比去年沉稳了些,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故事,不再是那个眼神发飘的毛头小子。他想起苏苏上次视频时说的:“你现在笑起来,嘴角会往下压一点,不像以前那么张扬了,这样更有味道。”
收工后,老陈递给他一瓶冰镇绿豆汤,是自己老婆熬的,带着点陈皮的清香。“你这拼命劲儿,到底是为了啥?” 老陈拍着他的肩膀,力道不轻,“我知道你家里条件,犯不着这么折腾。”
雷霸天拧开瓶盖,绿豆汤的甜香漫开来,他望着远处写字楼的灯火 —— 那里某一扇窗亮着的光,或许正映着苏苏加班的身影。“想在这儿拼出点样子,” 他喝了口汤,甜味在舌尖散开,“接女朋友过来。她值得最好的,不想让她跟着我委屈。”
老陈了然地笑了:“也是,有奔头的日子,再累都值。”
苏苏收到 “亲密付开通通知” 时,正在成都的摄影棚里试穿新款卫衣。这是她接的第 12 个服装品牌商拍,从早上八点拍到现在,换了不下二十套衣服,嗓子都快喊哑了 —— 摄影师总说她 “笑的时候再甜一点”,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午,脸颊的肌肉都在抽痛。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弹出 “雷霸天为你开通 20000 元亲密付” 的提示,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你的购物车,我承包了。” 苏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出了酒窝,眼底的疲惫都散了。她穿着那件印着小熊图案的卫衣,对着镜头拍了张自拍,发给雷霸天:“新衣服好看吗?你的亲密付我收下了,但暂时用不上 —— 本苏老板今天又进账一笔。”
其实她早就给雷霸天准备了礼物。上周逛街时,看到一家手工腕表店,她盯着那块黑表盘的表看了很久,想起雷霸天总说 “缺块正式点的表”,便请师傅在背面刻了三个字:“慢慢来”。她知道他性子急,尤其是在做事上,总想着 “一口气吃成胖子”。
雷霸天收到快递时,正在拍夜戏。片场的灯很亮,晃得人眼睛疼,他刚结束一场淋雨的戏,浑身湿冷,正裹着毛毯取暖。拆快递的手有点抖,看到那块表时,指尖抚过背面的刻字,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软得发涨。
“你给我开亲密付干嘛?” 苏苏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时,背景里有化妆师收拾粉盒的叮当声,她刚结束一组彩妆宣传照的拍摄,脸上还带着点没卸干净的腮红,像只偷喝了红酒的小兔子,“我昨天刚结了三个单子的款,银行卡里的数字比你这额度好看多了。”
雷霸天把手表戴在腕上,尺寸刚刚好,皮质的表带贴着皮肤,带着点暖意。他举着手腕对着镜头晃了晃:“好看吗?我家苏苏眼光真好。” 见苏苏要开口,他赶紧抢过话头,“亲密付不一样,他们是客户,是生意;我是你男朋友,是心意。别的女孩子有的,你不能少,哪怕你本来就有。”
苏苏的眼眶在镜头里红了红,赶紧转开话题,指着身后的背景板:“你看,我明天要拍汉服,这家的料子特别好,就是穿起来太麻烦,光系带子就要半小时。” 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像棉花糖泡在温水里,“对了,我下周去杭州拍汉服商家的宣传图,顺便去看看你的‘事业根据地’,欢迎吗?”
“求之不得,” 雷霸天笑着点头,手指在手机上火速预定好了苏苏爱吃的那家餐厅。
苏苏来杭州那天,雷霸天刚结束一场早拍摄。他特意换了件熨烫平整的浅灰色西装,是上次拍广告时品牌方送的,袖口别着苏苏送的手表,站在汉服摄影棚外等她时,引得路过的小姑娘频频回头。
远远地,他就看见苏苏穿着繁复的汉服走出来,广袖流仙裙拖在地上,乌发高挽,簪着支玉兰花簪,阳光落在她裙摆的刺绣上,金线闪着细碎的光,像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人。
“好看吗?” 苏苏走到他面前,转了个圈,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客户说这套是‘春日宴’主题,要拍出‘郎骑竹马来’的娇羞,我都快笑僵了。”
雷霸天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触到她耳后的皮肤,带着点凉意:“好看,就是穿这么多,热不热?”
“热死了,” 苏苏吐了吐舌头,掀起裙摆一角,露出里面三层衬裙,“感觉自己像个裹着棉被的粽子,刚拍完就想脱。”
他们去了那家城西的西餐厅,藏在一条种满梧桐树的巷子里,门面不大,推门却别有洞天。暖黄色的灯光,舒缓的爵士乐,临窗的位置能看到巷口的车水马龙。雷霸天帮苏苏拉开椅子,她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脱掉高跟鞋,揉着脚踝:“穿了一天绣花鞋,脚都快废了。”
服务生送来菜单,雷霸天直接点了她爱吃的:“惠灵顿牛排要七分熟,焦糖布丁多放焦糖,再要一份奶油蘑菇汤,配蒜香面包。”
苏苏托着腮看他,眼睛弯成了月牙:“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些?”
“你上次视频里提过,” 雷霸天翻开菜单,假装看饮品,耳根却悄悄红了,“说刷到美食博主推荐,馋了好几天。”
牛排上来时,外皮酥脆,切开后粉色的内里冒着热气,黄油的香气漫开来。苏苏叉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比成都那家好吃!外皮更脆,里面的菲力也嫩。”
雷霸天看着她满足的样子,自己也叉起一块,突然觉得这半年的辛苦都值了。可没等他多吃几口,手机就响了 —— 王哥的声音带着点急:“霸天,有个紧急加拍,品牌方临时改了方案,需要你现在过来补几个镜头,半小时内必须到。”
几乎是同时,苏苏的手机也响了,是汉服商家的负责人:“苏苏老师,刚才看了样片,有几个角度需要补拍,你看现在方便回来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却又默契地笑了。
“快去快去,” 苏苏推了推他的胳膊,“别让人家等急了,我这边补拍完就去找你。”
雷霸天把一块切好的牛排放进她盘里:“补拍完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知道啦,” 苏苏挥挥手,看着他快步走出餐厅的背影,低头叉起那块牛排,慢慢嚼着,心里有点甜,又有点涩 —— 他们好像总有忙不完的工作,连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凑不齐。
那天晚上,雷霸天忙到凌晨一点,苏苏也拍到快十二点。他最终没去成她住的酒店,只是在微信上聊了几句 ——“累瘫了”“我也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早点睡,明天还要赶早班机”“你也是,别熬夜看剧本”,简单得像白开水,却透着旁人不懂的默契。
5 月 20 号那天,雷霸天刚拍完一组男装大片,就给苏苏转了 52000 元。转账备注写着 “我们的未来基金”。苏苏秒回了个 “敲打” 的表情,配文 “败家子”,却转身去银行开了张新卡,把这笔钱存了进去,在存折的封面上写下 “我们的小家”。
她家里早就给她备好了丰厚的嫁妆,母亲总说 “女孩子要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可她更想要和雷霸天一起攒出来的未来。就像在杭州出租屋里,两人分着吃一碗泡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就像他用第一笔商拍酬劳给她买的那支口红,颜色有点显黑,她却每天都涂。那些带着烟火气的、一点点攒起来的幸福,比任何现成的财富都珍贵。
雷霸天的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精准得没有一丝偏差。早上六点起床,七点到片场,晚上收工时间不定,最早十点,最晚凌晨三四点。可不管多晚,他总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 —— 等苏苏的消息。
手机屏幕一亮,看到 “苏苏” 两个字时,再累也会瞬间清醒。她拍促销短视频到凌晨,发来张 “困成狗” 的表情包,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他会秒回 “心疼死了,明天多睡会儿”;她结束工作,说句 “安全到家啦,睡啦”,他才会放下手机,哪怕凌晨四点就要爬起来赶早班机。
经纪人王哥不止一次劝他:“苏苏那丫头比你还拼,一天接四五个活儿,身边朋友也多,根本不用你这么操心。”
雷霸天却知道,苏苏看似轻松,其实每天要跑三四个摄影棚,连轴转十几个小时,有时候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只能啃面包充饥。她总说 “没事,习惯了”,可他听着就心疼。他能做的,就是在她累的时候,说句 “我在”;在她受委屈的时候,说句 “等我再努力些,多赚点,我养你”;在她深夜收工的时候,等一句 “安全到家”。
有次雷霸天拍外景到凌晨五点,刚躺下没十分钟,就收到苏苏的消息:“刚拍完夜市的宣传视频,老板请吃了烤串,超香!” 后面跟着张烤串的照片,油光锃亮的,看着就好吃。
他忍着困意回:“有没有喝冰的?你胃不好,记得喝热水。”
苏苏秒回了个 “遵命” 的表情包,附带一张自拍,照片里的她举着杯热水,笑得眉眼弯弯。
雷霸天看着照片,嘴角忍不住上扬,带着这份笑意沉沉睡去。梦里,他和苏苏站在杭州的家里,阳台的栀子花开得正盛,空气里飘着清甜的香,他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说:“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雷霸天的脸上,像给这个疲惫却充满希望的青年,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知道,只要心里装着那个人,装着那个共同的目标,再远的距离,再忙的日子,都拆不散这份牵挂。而那些镜头下的汗水,深夜里的等待,终究会浇灌出属于他们的未来 —— 一个不用再隔着屏幕说晚安,一个能每天一起吃早餐的未来。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