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缓慢地流淌在307宿舍的木地板上。余嘉言被一阵窸窣声惊醒,睁开眼看见赵怀瑾正在往背包里装东西,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一场美梦。
"醒了?"赵怀瑾回头,晨光在他睫毛上镀了一层金边,"七点二十的公交,现在起床刚好。"
余嘉言这才想起今天是去赵怀瑾家的日子。一周前对方发出邀请时,他本想拒绝,却在听到"我爸想见见你"这句话后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此刻他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程诺呢?"
"回家去了。"赵怀瑾递来一杯温水,"洗漱用品给你准备好了。"
卫生间镜子上贴着张便利贴:"牙膏挤好了——赵"。余嘉言盯着这行字看了三秒,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化开。水温恰到好处,牙刷上的薄荷味清新却不刺激,连毛巾都松软得像是被阳光亲吻过。
回到宿舍时,赵怀瑾已经整理好两个背包。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整个人像是被柔和的光晕包裹着。
"走吧。"他拎起其中一个背包,"你的换洗衣物我检查过了,应该够用。"
余嘉言耳根一热:"你翻我衣柜?"
"只是确认你没忘带睡衣。"赵怀瑾嘴角微扬,"上周你晾在阳台的内裤三天没收,都落灰了。"
"赵怀瑾!"余嘉言抓起枕头砸过去,对方轻松接住,发出一声轻笑。
校园在周末清晨显得格外宁静。梧桐叶上还挂着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穿过空荡荡的操场,脚步声惊起几只麻雀。校门口的老槐树下,103路公交站牌泛着金属光泽。
"要坐多久?"余嘉言看着站牌上密密麻麻的站点。
"十二站。"赵怀瑾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喝点豆浆,空腹坐车容易晕。"
公交车缓缓驶来,车身漆成蓝白相间的颜色,像一片移动的天空。车内乘客寥寥,赵怀瑾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余嘉言坐下时,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随着公交车启动,城市风景在窗外流动。余嘉言注意到赵怀瑾正望着远处出神,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睫毛很长,眨眼时像蝴蝶轻轻扇动翅膀。
"你爸...赵叔叔知道我转学的事?"余嘉言终于问出憋了一周的问题。
赵怀瑾转过头,阳光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流淌:"不只是知道。"他顿了顿,"是你父亲托我爸安排的。"
余嘉言瞪大眼睛。公交车恰好经过一片树荫,光影在两人脸上交错。
"具体原因等见到我爸再说。"赵怀瑾轻轻按住他的手背,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但有一点是真的——我很高兴你能来白阳一中。"
余嘉言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假装被窗外景色吸引。他们经过一片老城区,青砖灰瓦的院落间偶尔探出几枝早开的桂花,甜香透过车窗缝隙钻进来。
"下一站就到了。"赵怀瑾站起身,顺手拎起余嘉言的背包,"准备下车。"
赵家住在城西一处安静的小区。银杏树排列在道路两旁,金黄的叶子铺成地毯。赵怀瑾在一栋红砖小楼前停下,掏出钥匙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爸应该在做早饭。"
门开的瞬间,煎蛋的香气扑面而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厨房探出头,眉眼间与赵怀瑾有七分相似,只是多了些岁月痕迹。
"嘉言?"男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小学吧?"
余嘉言愣在原地。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十岁那年,确实有个赵叔叔来家里做客,还送了他一套航天模型。
"赵叔叔好。"他局促地鞠躬。
"别这么拘束。"赵父笑着拍拍他的肩,"怀瑾,带嘉言去放行李,十分钟后开饭。"
赵怀瑾的房间在二楼,朝南的窗户正对着小区花园。房间整洁得近乎苛刻,书架上书籍按高度排列,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唯一显得凌乱的是书桌上散落的几张星图,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标注。
"你睡我床。"赵怀瑾把背包放在椅子上,"我去客房。"
余嘉言连忙摇头:"我睡客房就行。"
"客房没收拾。"赵怀瑾拉开衣柜,取出一套家居服,"新的,洗完没穿过。"
早餐丰盛得超出想象——金黄的煎蛋、冒着热气的豆浆、刚出锅的葱油饼,还有一小碟自家腌的酱菜。赵父不停地给余嘉言夹菜,碗里的食物很快堆成小山。
"你爸上周才给我打电话。"赵父突然说,"说你在杭州那边...遇到些不愉快?"
余嘉言筷子一顿。原来父亲都知道了——那些被排挤、被孤立的日日夜夜,最终促使他同意转学的真正原因。
"学校里有小团体...我融不进去。"他盯着碗里的煎蛋,声音越来越小。
"老余担心得不得了。"赵父叹了口气,"正好我在教育局工作,就安排了白阳一中。"他看向赵怀瑾,"我让这小子多照顾你,没给你添麻烦吧?"
余嘉言偷瞄赵怀瑾,对方正专注地剥着一个水煮蛋,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剥离蛋壳,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种艺术创作。
"没有...他帮了我很多。"余嘉言轻声说。
赵怀瑾把剥好的蛋放在他碗里,指尖沾着一点细碎的蛋壳:"多吃点,你太瘦了。"
阳光透过餐厅的纱窗照进来,在木质餐桌上投下细密的光影。余嘉言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悄然松动,那些初来时的怨怼,在这个充满食物香气的早晨,渐渐化开了。
饭后赵父去书房接电话,赵怀瑾带着余嘉言参观房子。后院有个小菜园,种着几株西红柿和辣椒,红绿相间地挂在枝头。角落里甚至有个简易天文台,架着一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望远镜。
"你喜欢观星?"余嘉言想起房间里的星图。
"嗯。"赵怀瑾轻轻擦拭镜筒,"小时候我爸常带我去郊外观测。"他顿了顿,"后来他工作忙,就给我买了这个。"
余嘉言从望远镜里看到一片模糊的光斑,赵怀瑾站到他身后,双手覆在他手上调整焦距:"这样。"
突然的贴近让余嘉言心跳加速。赵怀瑾的呼吸拂过他耳际,温热的胸膛几乎贴着他的后背。视野突然清晰,土星美丽的光环赫然呈现。
"看到了吗?"赵怀瑾的声音近在咫尺。
余嘉言只能胡乱点头,生怕对方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午饭是赵怀瑾下厨。余嘉言被安排在厨房门口择菜,看着那个在学校叱咤风云的学生会长系着格子围裙,熟练地切菜、翻炒。阳光透过抽油烟机的玻璃照进来,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你会做饭?"余嘉言忍不住问。
赵怀瑾头也不抬:"我爸经常加班,自己不做饭就得饿肚子。"他手腕一抖,锅里的菜完美地翻了个面,"尝尝咸淡。"
他舀了一勺汤递过来。余嘉言凑过去喝,嘴唇碰到勺子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这是间接接吻,耳根顿时烧了起来。
"怎么样?"赵怀瑾问,眼神专注。
"好...好喝。"余嘉言结结巴巴地回答,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三菜一汤上桌时,赵父惊讶地挑了挑眉:"今天什么日子?我们赵大厨亲自出手。"
"嘉言第一次来。"赵怀瑾盛了碗米饭放在余嘉言面前,"尝尝这个红烧排骨,我的招牌菜。"
排骨入口即化,酱香浓郁。余嘉言吃得停不下来,连扒了两碗饭。赵父笑着说他胃口好,赵怀瑾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吃,眼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下午赵父回单位处理急事,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赵怀瑾从书柜底层抽出一本相册,里面全是余嘉言小时候的照片——幼儿园毕业典礼、小学运动会、家庭旅行...有些连他自己都没见过。
"我爸和你爸是军校同学,后来一直保持联系。"赵怀瑾指着一张两家合影,"这是你六岁生日,我也在。"
照片角落里,一个面容冷峻的小男孩抱着玩具枪,与周围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余嘉言完全没印象见过这个男孩,更没想到那就是年幼的赵怀瑾。
"我当时...不太合群。"赵怀瑾轻轻抚摸照片,"你是我唯一愿意说话的同龄人。"
余嘉言心头一震。阳光斜斜地照在相册上,将那些泛黄的照片镀上一层金边。他突然明白赵怀瑾为何对他格外关照——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他看到的不仅是责任,还有某种更深的东西。
傍晚时分,他们踏上返程的公交。车厢里挤满了周末返校的学生,赵怀瑾护着余嘉言挤到后排,让他靠窗坐下。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给一切蒙上橘红色的滤镜。
"睡会儿吧,要一个多小时。"赵怀瑾调整了下姿势,让肩膀更平一些,"到了叫你。"
余嘉言确实困了。上午的观星、中午的美食、下午的回忆,所有新鲜体验都消耗着他的精力。随着公交车轻微的摇晃,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朦胧中,他感觉自己的头慢慢滑向一侧,最终靠在一个坚实的肩膀上。熟悉的雪松气息环绕着他,让他不自觉地蹭了蹭,寻找更舒适的位置。隐约感到有只手轻轻扶住他的头,将他往更温暖的地方带了带。
"睡吧。"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拂过。
余嘉言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里他回到小学教室,一个陌生的小男孩递给他一颗糖,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糖纸上,折射出七彩的光...
"嘉言,到了。"
轻柔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余嘉言睁开眼,惊觉自己整个人都贴在赵怀瑾身上,脸颊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衬衫下的体温。他猛地弹开,额头差点撞到车窗。
"对、对不起!"他结结巴巴地说,脸烧得厉害,"我是不是..."
赵怀瑾只是笑了笑,伸手替他整理压乱的头发:"没事。"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擦过耳廓,引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下车时天已全黑。校园路灯次第亮起,像一串发光的珍珠。余嘉言刻意落后半步,看着走在前面的赵怀瑾——他的肩膀看起来很可靠,方才的触感还残留在脸颊。
"明天周一。"赵怀瑾突然回头,"物理小测,记得复习第三章。"
余嘉言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那颗童年时收到的糖,是否就是他们缘分的开始?夜风吹动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他无人知晓的心事。
宿舍楼灯火通明。踏上台阶时,赵怀瑾很自然地扶了一下他的后背,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让余嘉言心跳再次加速。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最初的怨恨,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化成了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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