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余威在黎明前终于耗尽,只留下檐角滴滴答答的残响,敲打着劫后余生的寂静。
肖战在一种奇异的暖意中苏醒,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身体却先一步记住了昨夜的桎梏与滚烫。
他整个人依旧深陷在王一博的怀抱里,后背严丝合缝地贴着对方的胸膛,那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薄薄的中衣,一下,又一下,清晰地撞击着他的脊骨,如同某种无声的烙印。
王一博灼热的呼吸规律地喷洒在他的颈后,霸道地占据着他每一次呼吸。
而那只惹出祸端的手掌,此刻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态,依旧牢牢地扣在他腰侧。
肖战身体瞬间绷紧,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这令人窒息的禁锢,刚一动弹——
“嘶……”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气,箍在他腰间的铁臂骤然收紧,带着警告的力道。
王一博似乎也被他的动作惊醒,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未消的痛楚,沙哑地贴着他耳廓响起:“别乱动……夫人,大清早的,又想谋杀亲夫?”
那语气里没了昨夜的戾气和偏执,只剩下晨起的慵懒和一丝熟悉的、令人牙痒的戏谑。
肖战僵住,不敢再动。
他感觉到下面的坚硬顶住了自己。
温热的鼻息拂过他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这触感太过清晰,太过……真实。
肖战像被火烫到一般,猛地蜷缩起手指。
“嗯?”
王一博似乎察觉了他这细微的动作,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哑的、带着浓浓鼻音的疑问,尾音微微上扬,像带着小钩子。
他扣在肖战腰侧的手掌,拇指若有似无地、极其缓慢地摩挲了一下那片敏感的软肉。
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肖战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狠狠一肘向后撞去!
“呃!”
王一博猝不及防,痛哼声比昨夜更为清晰,箍着他的手臂本能地一松。
肖战趁机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弹坐起来,连滚带爬地翻下床榻,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狼狈地退开好几步,背脊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停下。
他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脸颊烧得通红,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死死瞪着床上的人,眼底是羞愤交加的水光。
王一博捂着被撞痛的胸口,龇牙咧嘴地半撑起身子。
看着肖战那副受惊小兽的模样,眼底的痛楚迅速被一种更深沉、更灼亮的光芒取代,那光芒里混杂着玩味、餍足,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夫人……”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依旧沙哑,却染上了一层晨光般的暖意和赤裸裸的调侃,“……腰还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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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和木材烧焦的苦涩味道。
西厢塌陷的废墟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裸露在湿漉漉的晨光下。
断木残垣被雨水浸泡得发黑,扭曲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妇孺们挤在临时腾出的东厢灶房里,低低的啜泣声、孩童受惊的啼哭声和男人们粗声粗气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空气粘稠而压抑。
王一博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玄色劲装,左肩的绷带重新缠过,掩在衣料下,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深黑的眸子已恢复了惯常的锐利和沉冷。
他正站在废墟前,听老赵汇报损失,眉头锁成一个凌厉的“川”字。
“塌了三间,万幸人都及时拖出来了,孙婆婆受了惊吓,三娃子磕破了头,李木匠腿被压了下,骨头没事,就是肿得厉害……”
老赵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浆,声音嘶哑,“粮仓那边被倒下来的房梁砸塌了一角,存的新麦浸了水,怕是……”
“浸水的麦子赶紧摊开晾晒!能抢回多少是多少!”
王一博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红姑,你带人把灶房和东厢能用的地方都腾出来,先安置老人孩子,挤也得挤下!再去库房领些干爽被褥和伤药,不够就去山下买,银子从账上支!”
“是!”
红姑应得干脆利落,火红的衣摆在潮湿的晨风里一闪,立刻转身去安排。
她动作麻利,指挥着几个健妇搬动杂物,目光扫过人群时,下意识地朝王一博这边看了一眼,带着询问。
王一博微微颔首,她便不再多言,专注手头的事。
肖战站在稍远一点的一棵老槐树下,目光落在王一博挺直的背影上。
那人肩背的线条在玄色衣料下绷得笔直,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混乱的局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所有嘈杂,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力量。
昨夜温泉边那点尖锐的酸涩,在这片真实的狼藉和那人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疲惫面前,似乎变得遥远而微不足道。
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王一博下意识微微护着的左肩时,心头还是掠过一丝沉甸甸的东西。
“夫人,”
阿香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小手扯了扯肖战的衣角,仰着小脸,眼睛红红的,“大当家……疼吗?”她怯怯地指了指王一博的方向,显然也看到了他肩头的不自然。
肖战蹲下身,摸了摸阿香的头,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会好的。”
“哦……”
阿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小声说,“阿娘说,大当家是为了护着我们大家才受伤的,是顶顶厉害的大英雄!”
肖战微微一怔,抬眼再次望向废墟前那个指挥若定的身影,心底那点沉甸甸的东西,悄然化开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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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不好了!”
一个浑身泥水、气喘吁吁的年轻寨丁连滚带爬地冲进寨门,打破了刚刚勉强维持住的秩序。
“黑……黑虎寨!是黑虎寨的杂碎!他们……他们从后山断崖摸上来了!人不多,七八个,可全是不要命的狠角色!带头的……是那个脸上有蜈蚣疤的二当家!”
人群瞬间炸开锅!妇孺的惊叫和男人的怒骂交织在一起,刚刚平复的恐惧再次被点燃。
王一博脸色骤然一沉,眼底寒光爆射!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刀锋在阴沉的晨光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冷芒:“抄家伙!老赵带人守好寨门和粮仓!其余能打的,跟我走!”
他目光如电般扫过全场,最后,极其短暂地、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警示,钉在了肖战身上。那眼神锐利如刀,分明在说:待着,别动!
话音未落,王一博已如离弦之箭,率先朝着后山方向疾冲而去,身影迅捷如猎豹,全然不顾左肩的伤势。
几个精悍的寨丁紧随其后,杀气腾腾。
肖战心脏猛地一缩。
黑虎寨二当家!那个在断崖边用淬毒弩箭暗算过他们的亡命徒!
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一把将阿香推向旁边一个妇人,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混乱的人群,朝着王一博消失的方向疾掠而去。
后山断崖附近,林木更加茂密,湿滑的石径掩映在未散的晨雾之中。
打斗声、兵刃碰撞的脆响和愤怒的嘶吼已经清晰可闻。
肖战隐在一丛浓密的灌木后,屏息望去。
只见狭窄的崖边空地上,王一博正被五六个凶悍的黑衣匪徒围攻!
他手中长刀翻飞,招式狠辣凌厉,每一次劈砍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然而,他左臂的动作明显迟滞,许多需要大开大阖的招式被强行压缩,闪避腾挪间,肩头那处绷带迅速被更深重的暗红洇透!汗水混着血水顺着他刚毅的侧脸滑落。
那个脸上带着狰狞蜈蚣疤的二当家,并未加入混战,而是阴恻恻地站在战圈之外的一块凸起山石上。
他手中端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劲弩,弩身泛着幽蓝的冷光,一支同样闪烁着诡异蓝芒的短箭,正稳稳地搭在弦上!弩箭尖端,赫然瞄准了在刀光剑影中辗转腾挪、左肩动作越发凝滞的王一博后心!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滞。
肖战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弩箭有毒!是冲着要王一博的命去的!
所有的迟疑、所有的顾虑、甚至昨夜那点未消的别扭,在这一刻被最原始的恐惧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冲动碾得粉碎!
“王一博——!!!”
一声变了调的嘶吼冲破喉咙!
肖战从藏身的灌木后猛地暴起!他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一股决绝的、不顾一切的气势,朝着王一博的方向狠狠撞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王一博正挥刀格开侧面劈来的一把鬼头刀,刀锋相撞,火星四溅!巨大的反震力让他左肩的伤口如同被撕裂般剧痛,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致命刹那——
“咻——!”
一道幽蓝的厉芒,撕裂潮湿的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射向他毫无防备的后心!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一股巨大的、带着熟悉气息的力道,狠狠撞在了王一博的右后肩上!
“砰!”
王一博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前一个趔趄,险险避开了心脏要害!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箭簇撕裂血肉的闷响,清晰地炸开在王一博耳边!
时间仿佛凝固了。
王一博猛地回头!
映入他赤红欲裂的瞳孔中的,是肖战瞬间煞白的脸。
一支闪烁着幽蓝毒芒的弩箭,深深地没入了肖战的左肩胛下方。
箭头几乎透体而出。鲜血如同骤然喷涌的泉水,瞬间染红了他靛青色的衣袍,迅速蔓延开一片刺目惊心的猩红。
肖战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踉跄一步,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漂亮的眉头死死拧紧,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
他一只手死死捂住伤处,指缝间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白皙的手背。
“肖战——!!!”
一声嘶吼从王一博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谁准你挡的?!谁他妈准你挡的?!”他手中长刀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狠狠劈向那个放冷箭的蜈蚣疤二当家!刀光如血,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那二当家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未褪去,惊愕和恐惧才刚刚爬上眼底,整个人连同他手中的毒弩,便被这含怒劈出的一刀,硬生生劈成了两半!血雨漫天泼洒!
剩下的几个匪徒被王一博这如同地狱修罗般的疯狂模样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窜。
“杀——!!一个不留!!!”
王一博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根本不顾自己崩裂的伤口,也完全无视了那些逃窜的匪徒,长刀脱手掷出,瞬间贯穿一个跑得稍慢的匪徒后心!
混乱的厮杀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残存的几个匪徒被暴怒的寨丁们乱刃分尸。
崖边弥漫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王一博像丢垃圾一样甩开手里那具软塌塌的尸体,看也不看满地的狼藉和尸体,甚至顾不上去捡自己的刀。
他猛地转身,踉跄着扑向倚靠在一块山石上、脸色惨白如纸的肖战。
“肖战!肖战!看着我!看着我!”
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双手死死抓住肖战的双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肖战肩头,看着那不断涌出的,比寻常血液更暗沉粘稠的鲜血,恐惧瞬间攫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肖战痛得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额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他费力地掀起沉重的眼皮,对上王一博那双盛满了惊痛、恐惧和疯狂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别说话!撑着!”
王一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猛地弯下腰,一手穿过肖战的膝弯,一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肩后的箭杆,用尽平生最轻柔的力道,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动作间牵扯到他自己左肩崩裂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新换的玄衣,他却浑然不觉。
他抱着肖战,朝着寨子狂奔,对着围拢过来的寨丁厉声咆哮,声音嘶哑如同泣血:“滚开!都滚开!叫大夫!把最好的金疮药!解毒散!全给我拿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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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厢房内,血腥味混合着浓烈的药味,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唯一的光源是床边矮几上跳跃的烛火,将两人交叠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扭曲晃动。
肖战趴在床榻上,上身衣物已被褪至腰间,露出光洁的脊背和左肩方那狰狞的伤口。
一支幽蓝色的短箭深深没入皮肉,只余箭尾在外,微微颤动着。
伤口周围的肌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边缘红肿翻卷,暗红色的血液正缓慢地、粘稠地渗出。
王一博半跪在床边,脸色比肖战还要苍白,额角青筋暴跳,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滑落。
他的绷带早已被鲜血彻底浸透,暗红一片,甚至还有血珠滴落在地板上,他却毫无知觉。
老赵找来的寨中老大夫颤巍巍地处理完伤口,将拔出的毒箭小心放入一个木盘,又仔细敷上厚厚一层气味刺鼻的解毒药散,再用干净的细棉布层层缠绕包扎好。
整个过程,肖战死死咬着下唇,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却硬是一声未吭,只有压抑不住的、短促的抽气声泄露着痛苦。
细密的冷汗布满了他光洁的背脊,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水光。
“箭毒……烈性,”
老大夫擦着额头的汗,声音发颤,“万幸……万幸入肉不算太深,箭头也拔得及时……老夫……老夫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公子自身的造化和……和这解毒散能否压住毒性了……”
他不敢看王一博那骇人的脸色,匆匆收拾了药箱,几乎是逃也似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两个年轻人。
门关上的瞬间,屋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压抑的、沉重的呼吸。
王一博依旧半跪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石像,那血色刺得他眼睛生疼,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钝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像被解除了定身咒,极其缓慢地抬起手。
那只曾握刀杀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此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染着他自己肩头滴落的血,还有肖战背上的汗。
他的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粘腻的血污,极其小心地、近乎虔诚地,轻轻碰触上肖战脊背上绷带的边缘。
那微凉的、细腻的肌肤触感,让他指尖猛地一缩,随即又更紧地贴了上去,仿佛要确认那皮肤下生命的搏动。
“疼吗?”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破碎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砂砾。
肖战趴在枕上,侧着脸,半边脸颊陷入柔软的锦被里。
剧痛和失血让他浑身发冷,意识有些昏沉,但王一博指尖那滚烫而小心翼翼的触碰,却像带着电流,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浓密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下唇被咬得更紧,渗出一丝殷红。
这无声的隐忍,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王一博的心窝!比他自己身上所有的伤加起来还要痛上千百倍。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后怕、狂怒、心疼和某种灭顶般恐慌的情绪,轰然爆发。
他猛地俯下身,呼吸重重地喷在肖战敏感的颈窝和耳后。
“谁让你挡的?!”
他低吼着,声音压抑扭曲,“谁准你替我挡那一下?!肖战!你……你他妈想吓死我吗?!”
肖战费力地侧过一点头,脸颊蹭过王一博汗湿的下颌,声音虚弱而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抚:“……死不了。”
这三个字,却像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王一博的动作猛地顿住,死死锁住肖战近在咫尺的、苍白的侧脸。
烛火跳跃着,将两人交缠的身影投在墙上,融为一体。
王一博沾着血污的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道,缓缓抚上肖战紧咬的下唇。
粗糙的指腹带着薄茧,用力地、带着某种惩戒和安抚的意味,碾过那被咬破的、渗着血丝的唇瓣。
“疼……就喊出来。”
他声音低哑,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温柔,“这次……”
他再次俯下身,滚烫的唇几乎贴着肖战的耳垂,灼热的气息烫得肖战浑身一颤。
“……别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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