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蜷缩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收拢袖口，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轻轻苦笑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涂山公子，明日我便要嫁给玱玹哥哥了。”

涂山璟身形一僵，缓缓抬头，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自然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皓翎与西炎联姻，大荒共主玱玹迎娶皓翎王姬，四海同贺，万民归心。

这场婚礼，不仅仅是一场姻缘，更是两大神族彻底融合的象征，是大荒千年战乱后难得的和平契机。

皓翎与西炎结盟在即，若因他毁了婚约，两国必生嫌隙，届时战火再起，涂山氏亦难逃牵连。

而他，涂山璟，竟在此时……

可若负责，他又有何颜面再见小夭？

他闭了闭眼，嗓音沙哑：“王姬想要璟如何做？”

阿念垂眸，指尖轻轻划过锦被上的暗纹，淡淡道，“我说了，忘了昨夜之事。”她抬眸看他，眼底一片平静，“涂山公子只需记住，你我从未见过。”

涂山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他本以为她会借此要挟，可她竟要……放过他？

他闭了闭眼，嗓音低哑，“王姬，璟……罪无可赦。”

阿念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原以为自己的报复会让玱玹痛苦，会让小夭崩溃，可到头来，真正被困住的，竟是她自己。

她缓缓起身下榻，拢了拢散乱的衣襟，淡淡道，“涂山公子不必如此，此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涂山璟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王姬？”

阿念看着他惊疑不定的神情，心底泛起一丝嘲意。她当然可以逼他娶她，让玱玹颜面尽失，让小夭痛不欲生，可那样又如何？她终究得不到真心，只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阿念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得近乎听不见，“明日大婚在即，若此事传出去，不仅玱玹哥哥颜面尽失，皓翎与西炎的盟约也会因此动摇。大荒刚刚平定，若因我一人之私再起波澜……”她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我承担不起。”

涂山璟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愧疚与震撼。他原以为阿念会哭闹，可此刻，她竟愿意为了大局隐忍？

“王姬……”他嗓音发紧，却不知该说什么。

阿念侧过脸，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凉，“涂山公子，你我皆是棋子，何必互相为难？”

涂山璟心头一震，忽然意识到——她并非不明白，只是比任何人都清醒。

是啊，阿念她恨玱玹的利用，恨命运的捉弄，她没有报复高兴，快乐。

她终究是皓翎的王姬，肩上担着万千子民的期望。

涂山璟缓缓站起身，深深一揖，“璟……明白了。”

殿外传来侍女恭敬的禀报声：“王姬，王上派人来问，嫁衣可还合身？”

阿念指尖一颤，随即扬声道：“告诉哥哥，我很喜欢。”

待脚步声远去，涂山璟终于艰难开口：“王姬……”

阿念不再看他，抬步走向殿门，却在指尖触及门扉时微微一顿。

“涂山公子。”她轻声道，“若你当真愧疚，便永远别让小夭知道。”

涂山璟指尖微颤，低低应了一声：，“……是。”

殿门轻轻合上，阿念站在廊下，仰头望向天际。

明日，她就要穿上嫁衣，成为大荒最尊贵的女人。

可她的心，早已囚在了昨日的偏殿外，再也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