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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出含光:夷陵归正

书名:令出含光:夷陵归正 作者:砚底沉月,笔端生花 本章字数:10373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第二章:暗流初涌

云深不知处的晨雾总带着三分凉意,魏无羡踩着露水穿过竹林时,衣襟上还沾着昨夜静室烛火的余温。蓝忘机送他到山门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山风卷着竹叶扫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像要把那句没说出口的"保重"吹散在风里。

"路上小心。"蓝忘机的声音比晨雾更清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魏无羡昨日塞给他的,说是"仙督也要有点人气儿",玉佩上还留着夷陵的泥土气息。

魏无羡翻身上驴,忽然回头笑:"放心,等你把仙门条例修得能容下我这号人了,我就回来给你当文书。"毛驴"嘶"地应和一声,蹄子踏过青石板,将蓝忘机的目光拽得老长。

直到那抹黑衣彻底消失在云雾里,蓝忘机才转身回了静室。案上的卷宗堆得比昨夜更高,最上面压着聂怀桑派人送来的密信,墨迹里掺着朱砂,写着"青岩村异动,似与黯魔有关"。他指尖点在"黯魔"二字上,忽然想起魏无羡临行前画的那张鬼脸符——说是能镇住宵小,符角还特意画成了兔子耳朵的模样。

三日后,蓝忘机带着蓝思追与三十名蓝氏弟子前往青岩村。马车碾过碎石路时,他掀开窗帘看向窗外,云梦的莲田已换成清河的黄土坡,远处的山峦像被墨染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仙督,"蓝思追递过一杯热茶,"聂宗主说青岩村的村民失踪前,都曾在祠堂见过奇怪的符号。"

蓝忘机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面。他想起魏无羡信里提过,夷陵的老巫祝画符时总爱用鲜血调朱砂,说是能引动阴煞之气。"那些符号,"他沉声问,"可有拓本?"

蓝思追从行囊里取出一卷皮纸,上面是聂氏弟子拓下的符号——歪歪扭扭的线条纠缠成蛇形,尾端拖着三道尖钩,看着像某种扭曲的藤蔓。蓝忘机的指尖刚触到纸页,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有无数细针顺着血脉往上爬。

"这不是中原的符文。"他指尖在符号中央停顿,那里的墨迹比别处更深,隐约能看出是用活人血绘制的,"像是南疆的'缠魂咒',但被人改动过。"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蓝思追扶住摇晃的烛台:"改动?"

"嗯。"蓝忘机将皮纸卷好,"缠魂咒本是用来安抚亡灵,如今却被添了三道钩——这是要把生魂从肉身里硬生生勾出来。"他想起古籍里记载的黯魔习性,据说以生魂为食,尤其偏爱孩童的魂魄,"加快速度。"

青岩村的村口竖着两株老槐树,树皮上布满刀刻的痕迹,像是村民们留下的求救信号。蓝忘机刚踏入村子,就闻到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腐臭的气息,屋檐下的灯笼歪歪斜斜地挂着,红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里面发黑的灯芯。

"仙督!"聂氏的斥候从祠堂方向跑来,甲胄上沾着泥土,"祠堂里有动静!"

祠堂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蓝忘机推开木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梁上的蝙蝠扑棱棱飞起。供桌上的牌位被推倒在地,香灰撒了满地,而那面刻着诡异符号的墙壁前,竟跪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妪。

"别碰她!"蓝忘机忽然抬手拦住蓝思追。老妪的后颈上爬着淡黑色的纹路,像极了缠魂咒的尾钩,"她被人下了傀儡术。"

话音未落,老妪忽然抬起头。她的眼睛里没有瞳仁,只剩下浑浊的白,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蓝思追迅速结印,灵力化作的蓝光刚触到老妪的衣襟,就被她身上冒出的黑气吞噬。

"是怨气。"蓝忘机抽出避尘,剑身的寒光瞬间刺破黑气,"但比寻常邪祟更霸道。"

老妪猛地扑过来,指甲长得像鹰爪,直取蓝忘机的咽喉。避尘剑在他手中挽出一道剑花,剑锋擦着老妪的耳畔掠过,斩断了她发髻上的红头绳。就在这时,老妪后颈的黑纹忽然亮起,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捧黑灰。

蓝思追扶住摇摇欲坠的供桌,才发现桌下藏着个蜷缩的孩童。那孩子约莫七八岁,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偶,布偶的脸上用朱砂画着与墙壁上相同的符号。

"别怕。"蓝忘机蹲下身,声音放轻了些,"我是蓝忘机。"

孩童的哭声戛然而止,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你是...含光君?"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逢乱必出"四个字,边角已被磨得发亮,"我爹爹说,遇到难处就找带这玉佩的人。"

蓝忘机的指尖抚过玉佩上的刻痕,忽然想起十六年前在不夜天,那个被他护在身后的小女孩,手里也攥着块相似的玉佩。"你爹爹呢?"

孩童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爹爹去祠堂祈福,就再也没回来...他说要给我摘后山的红果。"

蓝忘机看向祠堂外的后山,那里的树木长得异常茂密,枝叶间透着诡异的黑气。他将孩童交给蓝思追,转身走向后山时,避尘剑忽然发出一阵轻颤——这是灵力感应到邪祟时才有的异动。

后山的空地上,散落着数十具村民的骸骨,每具骸骨的胸口都有个拳头大的窟窿,边缘泛着青黑色。蓝忘机蹲下身查看,发现骸骨的指骨都保持着抓挠的姿势,像是临死前在撕扯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仙督!"蓝思追的声音带着惊慌,"这是..."

蓝忘机抬头,只见空地中央的老树上缠着无数根黑色藤蔓,藤蔓的顶端结着拳头大的花苞,花苞里隐约能看到人脸的轮廓。其中一朵刚绽开半分,露出里面蜷缩的魂魄,正是方才孩童提到的"爹爹"。

"是黯魔的寄身藤。"蓝忘机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些藤蔓以生魂为养料,待到花苞全开,魂魄就会被彻底吞噬。"他挥剑斩断一根藤蔓,断口处立刻涌出黑色的汁液,落地时发出"滋滋"的声响,"通知聂宗主,带法器来。"

藤蔓似乎被剑伤激怒,忽然疯狂地扭动起来,无数尖刺从藤蔓上冒出,朝着蓝忘机等人射来。蓝氏弟子迅速结成剑阵,灵力化作的屏障挡住了尖刺,却被藤蔓撞击得剧烈摇晃。

就在这时,一阵笛声忽然从山外传来。那调子初听像孩童的嬉笑,细听却带着彻骨的寒意,缠魂藤听到笛声后扭动得更加疯狂,花苞里的魂魄开始痛苦地挣扎。

"是有人在操控这些藤蔓!"蓝思追喊道,"笛声是从西边的山洞里传来的!"

蓝忘机一剑劈开迎面而来的藤蔓,目光锁定西边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隐约能看到里面跳动的火光。他对蓝思追道:"守住剑阵,我去去就回。"

山洞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石壁上插着数根火把,照亮了中央那个画满符号的石台。石台上躺着个昏迷的少女,胸口起伏微弱,嘴角挂着黑色的血沫。而石台旁站着个穿黑袍的人,手里拿着支骨笛,正闭着眼吹奏——那笛子竟是用孩童的腿骨做的,笛身上还刻着青岩村的村徽。

"放下笛子。"蓝忘机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避尘剑的寒光映亮了黑袍人的脸。

黑袍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被烧伤的脸,左眼的位置只剩下个黑洞,正是当年被金光瑶派去围剿乱葬岗的修士之一,苏涉的心腹——温逐流的远房侄子,温通。

"含光君?"温通笑起来,声音像破锣,"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他晃了晃手里的骨笛,"你看这笛子,是用青岩村最调皮的那个孩子做的,吹起来格外响。"

蓝忘机的眼神冷得能结冰:"黯魔的封印,是你解开的?"

"是又如何?"苏涉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金光瑶能利用温氏余孤,我为何不能借黯魔之力复仇?你以为蓝曦臣真的闭关了吗?他是不敢面对自己亲手杀了义弟的事实!"

避尘剑忽然发出一声嗡鸣,蓝忘机的灵力在瞬间暴涨,剑气将洞顶的石块震得簌簌掉落:"辱我兄长者,死。"

温通却不急不慢地举起骨笛:"你杀了我,这洞里的少女就会被藤蔓吸干精血。她可是当年救过魏无羡的那个小医女的女儿,你舍得吗?"

蓝忘机的动作猛地顿住。石台上的少女脖颈间挂着块玉佩,正是当年青莲姑娘送给魏无羡的那块,上面刻着"医者仁心"四个字。他想起魏无羡信里写的:"阿苑说想去找当年救过他的医姐姐,我说等你忙完这阵,咱们一起去。"

就在这刹那的迟疑间,温通吹响了骨笛。石台上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瞳孔里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她伸出手抓住蓝忘机的衣袖,指甲瞬间变得尖利如刀。

"抓住你了!"温通狂笑起来,"黯魔大人会喜欢你的魂魄的!"

蓝忘机反手扣住少女的手腕,灵力顺着经脉注入她体内,试图压制那些黑色纹路。可那些纹路像是活物,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所过之处传来火烧般的疼痛。

危急关头,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从洞口飞进来,带着浓烈的酒气撞向温通。"温通你个杂碎!"魏无羡的声音混着陈情的笛音炸开,"当年没把你挫骨扬灰,倒是便宜你了!"

温通被撞得后退数步,骨笛脱手飞出。魏无羡接住笛子,顺势一脚踹在他心口,黑袍被踹裂的瞬间,露出里面缠满符咒的胸膛——那些符咒都是用鲜血绘制的,正是青岩村祠堂里的缠魂咒。

"魏婴!"蓝忘机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魏无羡袖口露出的绷带,那是昨夜在山外为救村民被藤蔓划伤的,"小心符咒!"

魏无羡吹着陈情旋身避开飞射而来的符咒,笛音忽然变得凌厉,石台上的少女听到笛声后动作一滞,瞳孔里的黑纹淡了几分。"蓝湛,接住!"他将一枚玉佩扔过去,正是那枚刻着"忘羡"二字的通行令,"用灵力催动!"

蓝忘机接住玉佩,瞬间明白他的用意。这玉佩上既有蓝氏的清心咒灵力,又沾着魏无羡的诡道气息,两种力量交织处,恰好能克制黯魔的邪气。他将玉佩按在少女的眉心,只见白光与黑气在玉佩周围激烈碰撞,最终化作一道青烟消散。

少女"哇"地哭出声,胸口的寄身藤嫩芽迅速枯萎。而温通见势不妙,竟抓起地上的骨笛刺向自己的心口,黑色的血液顺着笛身往上爬,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我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不好!他要引爆黯魔之力!"魏无羡拽着蓝忘机后退,同时吹响陈情,无数符纸从袖中飞出,在洞口结成屏障,"快带孩子出去!"

蓝忘机反手将少女推给蓝思追,转身时却被温通抓住了手腕。那只手滚烫如烙铁,黑色的纹路顺着他的手臂疯狂蔓延,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死死攥着避尘剑不肯松手——他知道,只要这一剑刺偏半分,洞外的三十名蓝氏弟子都会被黯魔之力吞噬。

"蓝湛!"魏无羡的声音带着哭腔,陈情的笛音变得尖锐刺耳,符纸屏障被震得剧烈摇晃,"放手!"

蓝忘机没有回头。他看着温通那张扭曲的脸,忽然想起十六年前在不夜天,魏无羡也是这样被他抓住手腕,那时他没能抓住出手。这一次,他举起避尘剑,借着魏无羡笛音的掩护,一剑刺穿了温通的心口。

爆炸声响起时,魏无羡扑过来将蓝忘机压在身下。符纸屏障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却挡不住那些飞溅的黑色汁液,有几滴落在蓝忘机的手背,瞬间烧出几个血洞。

"你疯了!"魏无羡的手在发抖,他撕开衣襟为蓝忘机包扎,指腹擦过那些还在冒烟的伤口,"知不知道那汁液能腐蚀灵力?"

蓝忘机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忽然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那里沾着灰,还有一道细小的划伤,是方才为抢骨笛被碎石擦到的。"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魏无羡的声音哽咽,"就要给你收尸了!"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皱巴巴的红果,"青岩村后山摘的,你看,还新鲜着呢..."

话没说完,就被蓝忘机拽进怀里。山洞的碎石还在往下掉,远处传来蓝思追焦急的呼喊,可这一刻,魏无羡只听到蓝忘机的心跳声,像擂鼓般撞在他的胸口,比任何符咒都能安魂。

三日后,青岩村的村民魂魄被尽数救出,只是每个人的眉心都留下了淡淡的黑痕。聂怀桑带着法器来净化时,看着满地枯萎的寄身藤,折扇摇得飞快:"这黯魔之力比古籍记载的更霸道,怕是封印真的松动了。"

江澄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蓝氏弟子为村民疗伤,忽然将一瓶伤药塞给魏无羡:"蓝忘机的伤...用这个。"药瓶上还贴着莲花坞的标签,是江厌离当年亲手酿的金疮药。

魏无羡刚要道谢,就见江澄转身就走,背影比山风更硬。他看着药瓶上的莲花纹,忽然想起昨夜蓝忘机昏迷时,攥着他的袖口喃喃道:"别告诉魏婴...伤口不疼。"

静室的烛火又亮了整夜。魏无羡坐在床边为蓝忘机换药,看着那些还泛着黑气的伤口,忽然咬着牙骂:"逞什么能?不知道自己是仙督吗?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

"魏婴。"蓝忘机忽然睁开眼,眼底还带着刚醒的迷茫,"别走。"

魏无羡的动作一顿,药棉上的血迹洇开在床单上,像极了当年乱葬岗的红梅。"不走,"他低声说,"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栎阳吃莲蓬。"

蓝忘机的指尖轻轻勾住他的袖口,那里还沾着青岩村的泥土。"仙门条例,"他忽然说,"该加一条。"

"嗯?"

"修士结伴而行,遇险时...不得独自涉险。"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魏无羡耳中,"这条,你觉得如何?"

魏无羡看着他手背上那道最深的伤口,忽然笑出声,眼泪却掉进了药碗里。"好,"他用沾着药膏的指尖点了点蓝忘机的眉心,"就这么定了。"

窗外的月光穿过竹影落在床榻上,将两人交握的手照得分明。蓝忘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觉得心口某处被填满了——那是十六年里从未有过的暖意,比静室的檀香更绵长,比寒潭的月光更温柔。

而在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深处,一本被尘封的古籍忽然自行翻开,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黯魔的封印之地——夷陵乱葬岗。书页的空白处,有人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笔迹与金光瑶的密信如出一辙:"待君归,共解封印。"

青岩村的炊烟在三日后终于重新升起。村民们用温水擦拭着祠堂的血迹,孩子们捧着蓝氏弟子分发的糕点,蹲在老槐树下数蚂蚁,只是每个人的眉心都带着一抹尚未褪尽的青黑——那是被黯魔邪气侵染的痕迹,需得用清心咒日夜温养方能散去。

魏无羡坐在村口的碾盘上,看着蓝思追带着弟子们绘制净化符。符纸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墨汁里掺着云深不知处的晨露,画出来的符咒比寻常的更显温润。"你们家仙督,"他朝蓝思追扬了扬下巴,"就不能歇会儿?"

蓝思追蘸了点墨汁,笔尖在符纸上顿了顿:"仙督在整理苏涉的遗物,说里面或许有黯魔的线索。"他抬头时,正好看到蓝忘机从临时搭建的帐房里走出,玄色的袖摆上沾着几点墨痕,想必是昨夜核对卷宗时不小心蹭到的。

魏无羡忽然笑了。他想起十六年前在云深不知处,蓝忘机抄家规时总爱把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那时他总爱趁其不备,往那手腕上抹点墨——如今这人当了仙督,倒学会把袖口系得严严实实,偏生还是躲不过沾墨的命。

蓝忘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朝碾盘走来。晨光落在他的发间,将那抹标志性的白抹额染成了淡金,他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正是从温通怀里搜出的密信。"你看这个。"他将信纸递过来,指尖不经意间擦过魏无羡的手背,带着些微凉意。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墨迹里混着沙砾,看得出是在匆忙中写就的。"三月初三,乱葬岗见。"魏无羡逐字念着,眉头渐渐皱起,"温通这杂碎,还跟别人约了碰面?"

"嗯。"蓝忘机的指尖点在信纸角落,那里有个模糊的印章,像是用朱砂仓促盖上去的,"这是兰陵金氏的私章,但不是金陵的。"

魏无羡忽然想起观音庙外,那些围着金陵指手画脚的金氏老臣。他们总爱把金麟台的私章别在腰间,印章上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与信纸上这个如出一辙。"是那些老东西?"他指尖捻着信纸边缘,忽然觉得这纸糙得硌手,"他们想干什么?帮着黯魔搞复辟?"

蓝忘机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乱葬岗的方向。远山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他想起古籍里的记载:黯魔需得用至亲之血献祭,方能冲破封印。而兰陵金氏,最不缺的就是盘根错节的亲缘。

"该走了。"蓝忘机将信纸折好,塞进袖中,"聂宗主说,乱葬岗的封印松动处,就在当年你住过的山洞附近。"

魏无羡翻身跳下碾盘,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怎么,怕我触景生情?"他笑得坦荡,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那座山洞里有他用石块垒的床,有他为温苑熬粥的陶罐,还有...蓝忘机当年留下的那卷忘羡曲谱。

蓝忘机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模样,忽然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的草屑。"不会。"他的声音很轻,"那里的月光,与别处无异。"

魏无羡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昨夜为蓝忘机换药时,这人半梦半醒间,竟哼起了忘羡的调子。那调子生涩得很,像是许久未曾弹奏,却字字句句都落在心坎上。

两日后,一行人抵达乱葬岗山脚。昔日的乱葬岗早已不复当年的阴森,温氏余孤开垦的梯田里种着荞麦,田埂上开满了细碎的蓝花,是阿苑特意让人种的,说是"像含光君的抹额"。

"仙督,魏前辈。"守山的温氏老者迎上来,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雕着朵莲花——那是温情生前最爱的花。"前几日总听到山上传来怪响,像是有石头滚下来。"

蓝忘机接过老者递来的山泉水,指尖触到竹杖上的莲花纹,忽然想起魏无羡信里写的:"阿苑说要给情姐姐立个衣冠冢,就葬在种满莲花的地方。"他朝老者颔首:"烦请带路。"

通往山洞的路比想象中好走。温氏子弟用石板铺了台阶,两旁栽着辟邪的桃木,只是越往上走,空气里的寒意越重,连阳光都像是被冻住了,落在身上毫无暖意。

"就在前面。"老者指着前方的拐角,竹杖在石板上敲出"笃笃"的响,"那洞口原本被我们封死了,不知怎的,上个月突然裂开道缝,夜里总冒黑气。"

魏无羡忽然停住脚步。他看着拐角处的那株老桃树,树干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羡"字,是他当年无聊时凿的。而在那"羡"字旁边,竟有个小小的"湛"字,刻痕比"羡"字浅得多,像是后来有人小心翼翼补上的。

"怎么了?"蓝忘机回头看他,眼底带着询问。

魏无羡摇摇头,快步跟上。只是绕过拐角时,他的目光又忍不住往那桃树上瞟——那"湛"字的刻痕里,还残留着些许朱砂的痕迹,与青岩村的缠魂咒同出一辙。

山洞的裂口比想象中更大,足能容一人侧身通过。裂口边缘的岩石泛着青黑色,用手一碰,就能感到里面翻涌的怨气,像是有无数只手在里面抓挠。蓝忘机取出块莹白的玉佩,正是那枚刻着"忘羡"二字的通行令,玉佩刚靠近裂口,就发出一阵嗡鸣,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怨气太重。"他将玉佩递给魏无羡,"你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魏无羡却把玉佩塞回他手里,转身从行囊里掏出陈情:"说什么傻话?忘了你刚加的仙门条例?"他吹了个轻快的调子,洞口的怨气像是被安抚般退了退,"要去一起去。"

蓝忘机看着他眼里的执拗,忽然想起十六年前在不夜天,这人也是这样,明明灵力耗尽,却非要挡在温氏余孤身前,笑得一脸无所谓。他终究是没再反对,只是将避尘剑往魏无羡手边递了递:"小心。"

山洞里比外面更冷。石壁上凝结着黑色的冰碴,冰碴里冻着些细碎的骨头,像是某种小动物的遗骸。魏无羡用陈情敲了敲冰壁,冰碴簌簌落下,露出后面的刻痕——那是无数个名字,有的被划得很深,有的已经模糊,想必是当年被困在此地的修士留下的。

"你看这个。"魏无羡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刻痕里填着朱砂,正是"温通"二字,旁边还画着个扭曲的符号,与青岩村祠堂的如出一辙,"这杂碎,早就来过这里。"

蓝忘机的指尖抚过那符号,忽然感到一阵刺痛。他抬头看向山洞深处,那里的黑暗浓得像墨,隐约能听到水滴落在石笋上的声音,"咚...咚...",节奏竟与人心跳一致。

"里面有东西。"他握紧避尘剑,剑身的寒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亮线,"不止一个。"

话音未落,黑暗中忽然窜出数道黑影,速度快得像风,直取两人面门。魏无羡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的同时吹响陈情,笛音化作无形的屏障,将黑影挡在三尺之外。蓝忘机趁机挥剑,避尘剑的寒光劈开黑影,露出里面蜷缩的魂魄——竟是些孩童的魂魄,眉心都带着缠魂咒的印记。

"是青岩村失踪的孩子!"魏无羡的声音发紧,笛音变得急促,"他们被怨气控制了!"

那些孩童魂魄听到笛音,动作明显迟滞了些,却依旧朝着两人扑来,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怨毒。蓝忘机的剑在半空中顿住,他看着其中一个魂魄脖颈上的银锁,那锁上刻着"平安"二字,与青岩村那个抱着布偶的孩童所戴的一模一样。

"别伤他们!"他喊道,同时结印打出一道清心咒。白光落在孩童魂魄上,他们的动作猛地一僵,眉心的黑气淡了几分,眼里闪过一丝清明。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间隙,魏无羡忽然吹起了《忘羡》的调子。那调子温柔得像月光,顺着山洞的石壁流淌,那些孩童魂魄听到后,竟渐渐停下了攻击,一个个怔怔地站在原地,小脸上的怨毒被迷茫取代。

"有效!"魏无羡朝蓝忘机使了个眼色,笛音愈发柔和,"他们还能认得出熟悉的曲调。"

蓝忘机立刻跟上,清心咒的白光与笛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温柔的网,将那些孩童魂魄轻轻包裹。随着曲调渐深,魂魄眉心的黑气一点点消散,露出原本稚嫩的模样。其中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忽然朝着魏无羡伸出手,小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在说什么。

魏无羡凑近了些,才听清她在说"娘亲...红果..."。他的心猛地一揪——这正是青岩村那个抱着布偶的孩童的妹妹,据说失踪时才刚会说话。

就在这时,山洞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狂笑,像是有无数人在里面同时开口:"好一出兄弟情深!"话音未落,一道粗壮的黑影从黑暗中冲出,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直取魏无羡后心。

"小心!"蓝忘机一把将魏无羡推开,自己却被那黑影扫中肩头,白色的衣袍瞬间被染成暗红。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避尘剑撑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魏无羡回头时,正好看到那黑影的真面目——竟是个由无数魂魄纠缠而成的怪物,头颅是温晁的模样,身体却像是用孩童的手臂和腿骨拼凑的,每动一下,都能听到骨头摩擦的"咯吱"声。

"黯魔!"魏无羡的笛音瞬间变得凌厉,陈情在他手中发出嗡鸣,"你竟敢现身!"

那怪物晃了晃苏涉的头颅,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夷陵老祖?不过是个靠着蓝忘机符苟活的废物!"它猛地张开嘴,里面喷出无数黑色的丝线,像是青岩村的寄身藤,"当年你没能护住的人,今日我一并帮你送下去!"

丝线射向那些刚刚恢复清明的孩童魂魄,魏无羡立刻吹笛阻拦,却见那怪物忽然转向蓝忘机,苏涉的头颅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含光君?不如让我看看,你这仙督的魂魄,是不是比寻常人的更甜些?"

蓝忘机挥剑斩断袭来的丝线,却发现那丝线落地后竟化作无数只小蛇,朝着孩童魂魄爬去。他立刻转身护在魂魄身前,避尘剑舞得密不透风,却没注意到身后的石壁上,悄然浮现出缠魂咒的符号,正一点点朝着他的后心爬去。

"蓝湛!身后!"魏无羡的声音带着惊慌,他想冲过去,却被那怪物死死缠住,根本动弹不得。

蓝忘机猛地回头,正好看到那符号化作一道黑气,钻进自己后心。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像是有无数把刀在里面搅动,他眼前一黑,避尘剑"哐当"掉在地上。

"蓝湛!"魏无羡目眦欲裂,笛音陡然拔高,周身的怨气像是被点燃般暴涨,"你找死!"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力。当年在不夜天,他眼睁睁看着蓝忘机为救自己被误伤;如今在这山洞里,他又看着这人替自己挡下黯魔的暗算。那些被压抑了十六年的恐惧与愤怒,在此刻尽数爆发,连陈情都发出悲鸣般的颤音。

怨气如同潮水般涌向那怪物,将其死死困住。魏无羡趁机冲到蓝忘机身边,却发现他后心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黑色的纹路顺着血脉蔓延,已经爬上了脖颈。"蓝湛!醒醒!"他伸手去探其鼻息,却被对方猛地抓住手腕。

蓝忘机的眼睛亮得吓人,瞳孔里翻涌着黑气,却死死盯着魏无羡,像是在辨认什么。"魏婴..."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痛苦,"走..."

魏无羡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触到对方冰冷的皮肤,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不走!我说了不走!"他从怀里掏出江澄给的那瓶金疮药,不管不顾地往伤口上倒,"你要是敢有事,我就把云深不知处的兔子全烤了!"

金疮药刚碰到伤口,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白烟。蓝忘机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抓着魏无羡的手却更紧了,像是怕一松手,这人就会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那些被救下的孩童魂魄忽然齐齐朝着蓝忘机伸出手,小小的手掌贴在他的伤口上,发出淡淡的白光。那白光与清心咒不同,带着孩童特有的纯净,竟能一点点压制住黯魔的邪气。

"是他们..."魏无羡看着那些渐渐透明的魂魄,眼眶更红了,"他们在帮你..."

蓝忘机的意识渐渐清醒。他能感觉到那些温柔的白光,像是无数只小手在轻轻抚平他体内的伤痛,也能感觉到魏无羡掌心的温度,带着熟悉的酒气与灵力,固执地不肯离去。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藏书阁,这人也是这样,明明怕得要死,却非要凑过来,偷偷往他手里塞块糖。

"魏婴。"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嗯?"魏无羡正忙着用灵力催动金疮药,鼻尖红红的,像只被欺负的兔子。

"那条例..."蓝忘机的嘴角勾起极浅的弧度,"还得再加一条。"

"什么?"

"修士遇险时,"他看着那些渐渐消散的孩童魂魄,声音温柔得像叹息,"需得信得过身边之人。"

魏无羡愣了愣,忽然笑出声,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他伸手抱住蓝忘机,将脸埋在对方颈窝,那里还残留着清心咒的檀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意外地让人安心。"知道了,"他闷闷地说,"都听你的,仙督大人。"

山洞外的阳光不知何时变得温暖起来,透过裂口照在两人身上,将那些纠缠的黑气一点点驱散。魏无羡扶着蓝忘机走出山洞时,正看到聂怀桑带着弟子们赶来,江澄站在最前面,手里攥着个药瓶,指节都泛了白。

"还愣着干什么?"江澄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却快步走上前,将药瓶塞给魏无羡,"这是我炼的固灵丹,比你的金疮药管用。"

魏无羡看着他发红的耳根,忽然想起蓝忘机昏迷时说的话——原来这世上嘴硬心软的人,不止眼前这一个。他笑着扬了扬药瓶:"谢了,江宗主。"

江澄"哼"了一声,转身去查看那些孩童魂魄消散的地方,只是谁也没看到,他转身的瞬间,眼角滑落的那滴泪,很快被山风吹散。

三日后,云深不知处的静室里,蓝忘机正在批阅卷宗。后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已能看出愈合的迹象。魏无羡趴在桌案对面,用毛笔在卷宗的空白处画小人——画的是个披黑袍的怪物,被两个手持剑笛的人追着打,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邪不胜正"。

"别闹。"蓝忘机抽走卷宗,却没真的生气,只是将旁边的点心推过去,"聂宗主说,兰陵金氏的老臣们最近走得很近,怕是在密谋什么。"

魏无羡拿起块芙蓉糕,忽然想起山洞里那枚金氏私章:"你说,他们会不会和黯魔还有勾结?"

蓝忘机点头:"可能性很大。"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聂怀桑查到的线索,"金光瑶当年暗中培养了一批死士,专门研究黯魔的封印之法,那些老臣里,就有当年参与此事的人。"

魏无羡的手顿了顿,芙蓉糕的甜味在嘴里变得有些发苦。他想起观音庙前金光瑶的笑容,温和得像春日暖阳,却藏着那么多算计。"那现在怎么办?"

"等。"蓝忘机的指尖在"三月初三"四个字上停顿,"他们既然约了温通,就一定会再去乱葬岗。"他抬头看向魏无羡,眼底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次,我们不会再让他们得逞。"

魏无羡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嘴里的芙蓉糕又甜了起来。他伸手越过桌案,轻轻握住蓝忘机的手——那只手背上还有未褪尽的伤痕,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您看的是关于仙侠修真的小说,作者精巧的在章节里包含了仙侠修真,前世今生,陈情令,忘羡等元素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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