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时候，阳台上的茉莉抽了新芽，宋以蹲在花架前给它们浇水，许私译从身后拎着个藤编筐走过来：“周末去城郊的草莓园？同事说那边的奶油草莓熟了。”

宋以回头时，发梢蹭到许私译的手腕，他仰头看过去，阳光正落在许私译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好啊，”他笑着点头，“上次买的草莓蛋糕你抢了大半，这次得让我多摘点。”

许私译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都给你摘，摘满这个筐。”藤编筐的纹路硌着掌心，带着点草木的清香，像极了他们此刻的日子，扎实又鲜活。

周末的草莓园挤满了人，宋以刚弯下腰，就被一颗熟透的草莓绊住了视线——红得发亮，蒂上还沾着新鲜的绒毛。他刚要伸手去摘，许私译突然从背后圈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这边有更大的。”

他牵着宋以往园子深处走，避开人群后，许私译拨开一片叶子，露出底下藏着的一串草莓，个个饱满得像小灯笼。“你看，”他眼里闪着得意的光，“专给你留的。”

宋以摘草莓时，指尖被汁液染得通红，许私译就站在旁边替他拎筐，时不时递张纸巾过来。有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跑过，手里举着颗畸形的草莓：“哥哥，这个像小爱心！”

宋以笑着接过来，小姑娘却突然指着他颈后：“你这里有星星吗？我哥哥后颈也有，他说那是爱人留下的印章。”

许私译突然低笑起来，伸手替宋以理了理衣领：“是呀，是很重要的印章。”宋以的耳根瞬间发烫，把那颗爱心草莓塞进许私译嘴里，转身假装专心摘草莓，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满足的喟叹，甜得像含了颗糖。

傍晚回家时，藤编筐已经装得满满当当。许私译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宋以就坐在料理台边，把草莓一颗颗洗干净。水珠顺着草莓的弧度滚下来，滴在宋以手背上，凉丝丝的。

“尝尝？”许私译突然递来个小勺子，里面盛着刚做好的草莓布丁。宋以张嘴咬下去，奶香味混着草莓的酸甜在舌尖炸开，他眯起眼睛笑，像只偷吃到糖的猫。

“慢点吃，”许私译替他擦了擦嘴角，“晚上做草莓酱，留着给你抹面包。”他低头时，发梢扫过宋以的脸颊，带着点淡淡的松木香，和草莓的甜混在一起，成了独属于春天的味道。

入夏的时候，宋以的学校组织画展，他特意画了幅阳台的茉莉，翠绿的藤蔓缠着花架，几朵白色的花苞正悄悄绽放。开展那天，许私译提前下班赶过来，穿着熨帖的白衬衫，站在画前看得入神。

“画得真好，”他转头看向宋以，眼里的光比展厅的灯光还亮，“比去年的开得旺。”

宋以刚要说话，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跑过来，指着画框：“宋老师，这是你家的花吗？和许哥哥送你的那盆一样香。”

是去年庙会上抢糖画的那个小姑娘，如今成了他班上的学生。宋以笑着点头，小姑娘突然凑近他耳边：“许哥哥昨天来给你送便当，偷偷在办公室门口看了你好久哦。”

宋以的脸颊瞬间发烫，转头看见许私译正被一群学生围着问东问西，他手里捏着本物理习题册，耐心地给孩子们讲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温柔得不像话。

画展结束后，许私译牵着宋以的手往地铁站走，晚风带着点热意，吹得人心里发痒。“其实那幅画，”宋以突然开口，声音轻轻的，“我画了两个月。”

许私译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我知道。”他伸手摸了摸宋以的发顶，“你每天晚上在画架前坐那么久，我都数着的。”

宋以突然想起那些夜晚，他趴在画架前修改细节，许私译就在旁边看书，客厅的落地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抬头时，总能对上许私译温柔的目光。原来那些沉默的陪伴，他都懂。

秋天的时候，许私译被派去外地出差，要去半个月。临走前一晚，他把家里的电路总闸位置、冰箱里的速冻饺子、还有宋以常用的画笔位置都写在便签上，贴得家里到处都是。

“记得每天喝牛奶，”他把最后一张便签贴在宋以的画板上，“晚上锁好门窗，别熬夜画画。”

宋以笑着把便签扯下来塞进他手里：“我又不是小孩子。”话虽这么说，第二天许私译走的时候，他还是偷偷红了眼眶。

许私译不在家的日子，宋以每天都会给阳台上的茉莉浇水，就像许私译在时那样。有天晚上下大雨，他被雷声惊醒，下意识地摸向旁边，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床单。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许私译发来的视频通话。屏幕里的他刚结束会议，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背景是酒店的窗户，能看见外面的雨丝。“吵醒你了？”他的声音带着歉意，“刚看见天气预报，怕你害怕。”

宋以裹着被子坐起来，看着屏幕里的人，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没有，我刚醒。”他指着窗外，“你那边也下雨了？”

“嗯，下得还挺大。”许私译笑着揉了揉眉心，“等我回去，带你去吃巷口那家火锅，就我们两个。”

挂了电话后，宋以抱着许私译的枕头躺了回去，枕头上的松木香淡了些，却依然让人安心。他想起许私译临走时说的话：“等我回来，我们就去领证。”

许私译回来那天，宋以去高铁站接他。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推着行李箱走过来，他突然跑过去，在人潮中紧紧抱住了他。许私译的手顿了顿，随即用力回抱他，下巴抵在他发顶：“我回来了。”

回家的路上，许私译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在宋以面前打开——里面躺着两枚素圈戒指，阳光照在上面，闪着细碎的光。“本来想在出差的地方刻字，”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怕刻得不好看，还是回来找家老店。”

宋以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戒指上，晕开一小片水雾。“许私译，”他哽咽着开口，“你怎么这么好。”

许私译把戒指拿出来，轻轻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因为是你啊，”他低头吻了吻宋以的手背，“只能是你。”

他们领证那天选了个晴天，民政局门口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许私译穿着宋以给他熨的衬衫，宋以则穿了件驼色的羊绒衫——还是许妈妈当年织的那件，洗得有些发白，却依然暖和。

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让他们靠近点，许私译突然伸手揽住宋以的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宋以瞬间红了脸，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照片洗出来的时候，两个年轻人靠在一起，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灿烂。

冬天来得很快，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宋以正在画室给学生改画。窗户上又凝起了白雾，像很多年前那个实验室的午后。他放下画笔，伸手在玻璃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熊，旁边跟着个小小的太阳。

手机震动起来，是许私译发来的消息：“在楼下，带你去吃火锅。”

宋以收拾好东西下楼，看见许私译站在雪地里，手里捧着杯热奶茶。他穿着件黑色的大衣，围巾绕了两圈，只露出双含笑的眼睛。“等很久了？”宋以跑过去，把冰凉的手塞进他的口袋里。

“没多久，”许私译把奶茶递给她，“刚买的，还是你喜欢的珍珠奶茶。”

两人手牵着手往巷口走，雪落在他们的发梢和肩膀上，像撒了层糖霜。宋以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许私译把他护在身后，说要用一辈子来补他缺失的温暖。

原来有些承诺，真的能走一辈子。

他们的小房子里，阳台的茉莉已经搬回了室内，正安静地开着花。铁盒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有他们的结婚证复印件，有第一次一起种的草莓的种子袋，还有许私译给学生讲题时被画的小漫画。

许私译在厨房煮姜汤，宋以就坐在沙发上翻那些旧物。翻到高中时的那个铁盒，他突然笑了——里面的抑制剂药板早就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张叠在一起的画，一张是歪歪扭扭的侧脸，一张是阳台上的茉莉。

“在看什么？”许私译端着姜汤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宋以把画递给他：“你看，那时候画得多丑。”

许私译却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回铁盒里：“不丑，是最好看的。”他把姜汤递给宋以，“快喝，不然要凉了。”

宋以捧着杯子，看着窗外的雪，突然觉得心里满当当的。他想起许私译说的，要在阳台种茉莉，要弄个画架，要学做饭，要一起过一辈子。

原来这些话，他都做到了。

雪还在下，落在窗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许私译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松木香混着茉莉的清香漫过来，温暖得让人想闭上眼睛。

“宋以，”许私译的声音很轻，像雪花落在掌心，“我爱你。”

宋以转过身，吻上他的唇，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春天的风。“我也是，”他轻声说，“一直都是。”

窗外的雪还在下，室内的暖光却亮得像个小太阳。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这年复一年的春夏秋冬，平淡，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