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七岁的姜允意缩在福利院走廊的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小熊玩偶，他刚被送到这里三天，身上还带着陌生环境的怯懦，眼神却像藏着钩子，悄悄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直到那个身影出现。

　　姜延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风衣，身形挺拔，眉眼冷得像结了层薄冰，他是福利院的常客，作为邻居，他来接走姜允意时，福利院院长还在低声叮嘱：“这孩子心思重，您多担待。”

　　姜允意被牵着手走出福利院时，仰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姜延的手掌宽大温暖，指尖带着常年握画笔的薄茧，他忽然小声开口，声音带着雨后的潮湿：“叔叔，我能叫你爸爸吗？”

　　姜延脚步一顿，低头对上那双过分清亮的眼睛，里面没有孩童该有的懵懂，反而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沉默片刻，喉结动了动，最终只“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让姜允意在姜家住了下来。

　　姜延是个画家，大部分时间待在画室，他话少，却把姜允意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天早上的热牛奶会晾到刚好能喝的温度，书包里总会多塞一块巧克力，晚上无论画到多晚，都会轻手轻脚地去看一眼孩子是否踢了被子。

　　姜允意很乖，他会在姜延画画时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会在对方疲惫时递上一杯温水，会甜甜地喊“爸爸”，喊得姜延那颗冷硬的心都软了几分。

　　日子像画室窗外的爬山虎，悄无声息地蔓延了五年。

　　姜允意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眉眼长开了些，褪去了初见时的怯懦，只是看向姜延的眼神里，依旧带着当年那份小心翼翼的依赖。

　　他不再满足于坐在一旁看书，偶尔会踮脚凑到画架前，看着画布上渐次成形的光影，小声问：“爸爸，这里为什么要用钴蓝？”

　　变故发生在姜允意十二岁生日那天。

　　姜延难得放下画笔，带他去游乐园，旋转木马上，姜允意抱着新得的兔子玩偶，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可回家的路上，他突然靠在副驾驶座上，声音闷闷的：“爸爸，今天有个阿姨跟我说，她是我妈妈。”

　　姜延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侧头看过去，少年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怀里的兔子被攥得变形。

　　车厢里的沉默像被拉满的弓弦，连窗外掠过的街灯都显得格外刺眼，姜延踩下刹车，停在红灯前，指腹在方向盘上反复摩挲，最终还是哑声开口：“她说了什么？”

　　姜允意的肩膀抖了抖，兔子玩偶的耳朵被他绞在手里：“她说……她当年是不得已才把我送走的，现在想带我走。”

　　他顿了顿，忽然抬头，眼睛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爸爸，你会让我走吗？”

　　姜延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钝痛沿着血管蔓延，他看着少年眼里的恐慌，像看到五年前那个缩在福利院角落的孩子，同样是小心翼翼，却多了层怕被抛弃的绝望。

　　他抬手，第一次在车里碰了碰姜允意的头发，指尖的薄茧蹭过柔软的发丝：“你想走吗？”

　　“不想！”姜允意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有爸爸，没有别的家了。”

　　绿灯亮起，姜延重新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少年泛红的眼眶，他没再说话，只是把车内的暖气调高了两度。

　　回到家，姜允意把自己关在房间，姜延站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像小猫被雨淋湿了似的。

　　他靠在墙上，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天，孩子怯生生的“爸爸”，想起每个清晨晾好的牛奶，想起画架旁安静看书的小小身影。

　　原来那些悄无声息的日子，早已在他心里盘根错节，长成了无法割舍的牵挂。

　　凌晨时，姜延轻推开房门，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少年脸上，泪痕还没干，怀里却换成了那个洗得发白的小熊玩偶，他走过去，替孩子掖好被角，指尖刚要收回，却被姜允意无意识地攥住。

　　“爸爸……别让我走……”少年在梦里呢喃，声音细若蚊蚋。

　　姜延僵在原地，良久，才缓缓蹲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不走，爸爸不走……”

　　接下来的几天，姜允意明显沉默了许多，放学回家就窝在房间里，偶尔出来倒水，撞见姜延时也只是低着头匆匆喊一声“爸爸”，那双总含着光的眼睛像蒙了层雾。

　　姜延没再提那个“妈妈”，只是画室的灯亮得更早了，有时姜允意半夜醒来，还能看到门缝里透出来的暖黄光线。

　　他知道，爸爸又在画画了。

　　直到周末，姜延突然推开他的房门，手里拿着一个画框，画布上不是惯常的风景，而是个缩在福利院角落的小男孩，怀里抱着洗得发白的小熊，眼神怯怯的，却死死盯着前方。

　　那是初见时的他。

　　“送给你的。”姜延把画框递过去，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画得不好。”

　　姜允意的手指抚过画布上的小熊，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抬头时，撞进姜延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冰冷，只有化不开的温和。

　　“爸爸，”他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怕我走？”

　　姜延愣了愣，随即扯了扯嘴角，算是默认，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身边有个软软的声音喊“爸爸”，习惯了画室里多出来的那本书，习惯了睡前去掖被角的动作。

　　这个孩子，早就成了他生命里戒不掉的光。

　　“不会的。”姜允意突然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风衣上，“我哪儿都不去，就跟爸爸在一起。”

　　姜延的手悬在半空，迟疑了几秒，才轻轻落在他的背上，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轨迹，只是姜允意看姜延的眼神里，多了份无需言说的笃定。

　　他开始跟着姜延学画画，从最简单的线条勾勒起，指尖握着画笔时，总会不自觉地模仿姜延握笔的姿势，连指腹抵着笔杆的力度都如出一辙。

　　姜延从不刻意教他技巧，只在他画得歪歪扭扭时，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在纸上晕开第一抹钴蓝。

　　温热的掌心贴着少年的手背，姜允意能闻到他身上松节油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心跳总会漏半拍，却把那句“爸爸，我好像更喜欢你了”悄悄咽回肚里。

　　十六岁时，姜允意已经长成了挺拔的少年，眉眼间褪去了稚气，棱角渐渐分明，看向姜延的眼神里，那份依赖悄悄掺了些别的东西，像夏日午后透过树叶的光斑，明明灭灭，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他画得越来越像模像样，画室里多了一个属于他的画架，上面常摆着未完成的画。

　　有时是姜延专注作画的侧脸，有时是清晨窗台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笔触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厘清的温柔。

　　那天姜延受邀去邻市办画展，要离开三天。

　　头天晚上，姜允意帮他收拾行李箱，叠衬衫时手指顿了顿，声音闷闷的：“爸，你会早点回来吗？”

　　姜延正在给画笔打包，闻言抬眸，看他把衬衫叠得方方正正，却在领口处反复摩挲，像只舍不得主人出门的猫。

　　他“嗯”了一声，补充道：“最后一天的酒会我不参加，下午就返程。”

　　姜允意没说话，只是把叠好的衬衫放进箱子时，轻轻按了按。

　　姜延走的三天，姜允意像丢了魂。

　　白天在学校还好，课本和试卷能暂时填满思绪，可一到晚上，空荡的房子就显得格外冷清。

　　他习惯性走到画室，姜延的画架旁还留着半杯冷掉的茶，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切进来，落在颜料管上，泛着一层寂寞的光。

　　他坐在姜延常坐的那张木椅上，指尖抚过画架上未干的油彩，是幅刚起稿的远山，钴蓝的底色铺得极匀，像极了当年他问过的那一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他几乎是扑过去接的。

　　“喂？”声音里的急切连自己都没察觉。

　　“在忙吗？”姜延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些微展厅的嘈杂，“刚结束，明天下午的车。”

　　“没忙，”姜允意捏着手机走到窗边，楼下的路灯亮了，“画卖得好吗？”

　　“还行。”姜延顿了顿，“冰箱里有速冻饺子，记得煮了吃，别泡方便面。”

　　“知道了。”姜允意低头踢了踢墙角的画筒，“爸，你那边冷不冷？要不要我给你寄件厚外套？”

　　“不用，这边气温还好。”那边传来翻东西的声音，“早点睡，别熬夜画画。”

　　“嗯。”

　　挂了电话，姜允意对着黑屏的手机发了会儿呆，才慢吞吞走到自己的画架前。

　　画布上，是他这三天偷偷画的，机场的安检口，姜延背着画板的背影，笔锋刻意放柔，连风衣下摆被风吹起的弧度都细细描摹。

　　第二天下午，姜允意算着时间，提前半小时就站在了小区门口，秋风卷着落叶打旋，他缩了缩脖子，却没觉得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口。

　　直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出现，他几乎是跑着迎上去的。

　　姜延刚停稳车，就看到少年扑过来的身影，比平时快了半拍的脚步里藏着雀跃，他推开车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姜允意抢过了手里的行李箱。

　　“爸，画展顺利吗？累不累？”少年仰着头问，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姜延看着他泛红的鼻尖，伸手替他理了理头发，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顺利。”他收回手，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买了点你爱吃的桂花糕，在后备箱。”

　　姜允意眼睛更亮了，转身就去开后备箱，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晚饭时，姜允意叽叽喳喳说了很多学校的事，从同桌上课睡觉被老师抓包，到班里篮球赛赢了冠军，连食堂新出的糖醋里脊太酸都讲得津津有味。

　　姜延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嗯”一声，却把姜允意爱吃的菜都往他碗里夹。

　　吃到一半，姜允意忽然停了筷子，看着姜延眼下淡淡的青黑：“爸，你昨晚没睡好？”

　　姜延夹菜的手顿了顿：“有点……”

　　“那今晚早点休息。”姜允意扒了口饭，小声说，“我给你泡杯热牛奶吧，跟你平时给我泡的一样温度。”

　　姜延抬眸看他，少年眼里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有副CP的一般都会写在简介上，没有的话就不会写，从现在开始，我是正式开始认真写文了，不会偷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