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泰顶楼的电梯无声下行，镜面轿厢映出两个泾渭分明的身影。

周漾斜倚着轿厢，酒红丝绒西装的褶皱里还缠着那条擦过泪的银灰领带。他指尖漫不经心敲着金属扶手，目光却透过反光牢牢锁住身侧的人：“喂，哭包。饿不饿？”

沈砚脊背绷得笔直，灰衬衫袖口下腕骨凸起一道倔强的弧线。他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出声。

“啧，哑巴了？”周漾突然凑近，温热的雪松气息裹着烟草味压过来，“刚才赵明德脸上那巴掌响得全场都听见了，沈老师不给点评价？”

沈砚猛地侧头，猝不及防撞进周漾含笑的桃花眼里。距离太近，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睫毛上沾着的一星金粉——大约是拍卖行浮华空气里飘落的残屑。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锈铁，“买拍卖行…不值得。”

“值不值得少爷我说了算。”周漾直起身，电梯“叮”一声抵达地下车库。他甩着车钥匙走向一辆哑光黑的柯尼塞格，车灯如野兽睁眼般骤然亮起，“上车。带你去个地方——放心，卖了你换不回拍卖行十分之一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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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金丝铁线间的试探**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隐于竹林的和室料理店前。纸灯笼暖光浮在鹅卵石小径上，包厢推门而入的刹那，沈砚脚步顿住。

壁龛里供着一只青瓷葵口盘。釉色如雨过天青，开片纹路如冰裂蔓延，裂痕中游走着暗金色的细线，在幽暗光线下仿佛有生命般流动。

“南宋官窑，金丝铁线。”沈砚脱口而出，职业病让他下意识上前半步，“紫口铁足，釉面莹润如酥油…是真品。”

周漾正懒散地踢掉皮鞋，闻言挑眉：“哟，哭包还有点用。”他赤脚踩上榻榻米，随手拎起案几上一只铜胎画珐琅小壶给沈砚倒茶，“不过你漏了一点——”

壶身倾斜，茶水注入天目盏的刹那，周漾指尖点了点盘沿一道极隐蔽的接胎痕：“元代仿的。真南宋官窑用‘裹足支烧’，底足露胎处会留芝麻钉痕，这个没有。”

沈砚瞳孔微缩。他没想到这个吊儿郎当的少爷竟能一眼看穿连专业鉴定师都可能忽略的细节。

“怎么？以为我只会砸钱？”周漾嗤笑，将茶盏推过去。盏中茶汤晃荡，映出他骤然冷冽的眉眼，“没点眼力，周家早被那群老狐狸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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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养你的代价**

刺身船浮着干冰缓缓漂来，蓝鳍金枪鱼腹肉如玛瑙叠在碎冰上。周漾却看也不看，只把玩着手中一枚田黄石印章：“赵明德背后是港岛赵家。他们做局用赝品洗钱不是第一次，但敢动我圈定的人…”

他忽然倾身，印章冰凉的石质抵住沈砚锁骨：“沈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他们？”

压迫感如潮水涌来。沈砚捏紧茶盏，指节泛白：“我不需要你——”

“需要。”周漾截断他的话，印章顺着锁骨滑到他心口，“从我在预展看见你摸青铜罍的纹路开始——你手指划过关公像刀锋的弧度，比恒泰所有专家加起来都准。”他声音压低，像毒蛇吐信，“你这双眼，值我千金护短。”

沈砚呼吸一滞。壁龛里的元青花盘、赵明德的狞笑、走廊冰凉的墙壁…无数碎片在脑中冲撞。他猛地挥开印章：“周漾！我不是你的藏品！”

田黄石“咚”地砸进味噌汤里。周漾看着溅上袖口的酱汁，却低笑出声。

“当然不是。”他抽出手帕慢条斯理擦手，抬眼时眸中燃着势在必得的火，“藏品只能摆着看…”帕子被扔进汤碗，他隔着桌子攥住沈砚手腕，“而我要你站在我身边，替我在古董江湖——”

“荡平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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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夜袭与青铜鏖战**

深夜的锦城下起冷雨。周漾的江景公寓里，沈砚正对着电脑核对青铜罍的碳十四检测报告，窗外忽然爆开刺耳警报！

三道黑影如壁虎攀上露台，液压钳剪断门锁的瞬间，沈砚抓起案头一尊北魏鎏金佛造像砸过去！为首者闷哼倒地，后面两人却亮出短刃直扑书房——目标赫然是周漾拍下后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西周青铜提梁卣！

“放下！”沈砚撞翻博古架阻拦，青瓷花瓶炸裂一地。混乱中寒光劈面而来，他闭眼等剧痛降临——

“铛！”

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周漾裹着睡袍立在门口，手中高尔夫球杆悍然架住刀刃。湿发滴下的水滑过他绷紧的下颌，平日含情的桃花眼淬满杀意：“港岛赵家就这点能耐？”

他旋身挥杆，球头精准砸中偷袭者喉骨。另一人见势不妙抱起青铜卣想跳窗，却被沈砚甩出的黄花梨镇尺击中膝窝！周漾趁机扑上抢夺，两人在满地瓷片中翻滚缠斗，青铜卣在撕扯间“哐当”坠地！

“卣耳断了！”沈砚嘶声提醒。

周漾却不管不顾，抡起卣身砸向对方太阳穴！鲜血混着雨水在古董上蜿蜒流下时，他喘着粗气拎起染血的青铜器，像拎着一颗头颅般掷到沈砚脚边：

“接好。你的战利品。”

沈砚看着卣身那道狰狞裂痕——那上面有商周工匠留下的范铸线，有赵家走狗的污血，还有周漾为护他而徒手搏命的疯狂。

他最终蹲下身，指尖拂过冰凉的青铜，哑声道：

“…能修。”

落地窗外，城市灯火在雨幕中碎成一片金箔。周漾染血的手指突然扣住他后颈，强迫他抬头：

“沈砚，跟着我，这种事不会少。”

“你怕吗？”

雨声震耳欲聋。沈砚凝视青铜卣裂痕里自己的倒影，缓缓摇头。

他看见那个蜷缩在橱窗边的自己，正被周漾用金钱与鲜血，一寸寸重塑出锋利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