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是在第二天的下午两点回来的。
遇到突发事件,去给急诊搭把手是常事,更何况他家住得近。但每次参加过这样的“加班”,肖战不会和大多数同行一样,继续任劳任怨的投入工作,医院进步出人性化的制度,可以通过申请调休的方式减少相应的工作时间,来抵消他的这次的紧急调动,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去填那张申请表,肖战每次都填。
他只活这一辈子,不想让自己太累,他喜欢这样“自私”的生活方式,尽管这样听上去不那么伟大,也不大敬业。
活着已经足够累了。
从一晚上连轴转的疲惫里清醒过来时,肖战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口。
昨晚,王一博说要等他的时候,眼睛很亮。
他们好像最平常不过的一对情侣,他要走,所以王一博恋恋不舍的出来送他,他们依恋得难舍难分,所以王一博眼中有依偎与期盼。
他们好像还那样眷恋彼此。
电梯缓缓运行,肖战看向面前,电梯门充当镜子,让肖战认真凝视里面的自己。
明明可以狠心的。
如果真的不想让王一博住进来,他有很多种办法。就像彻底拒绝王一博的办法一样多。
他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肖战有一万个理由,比如王一博曾经做过那样的“生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找出来抓走,光这一点,肖战就会每天晚上焦虑的睡不着;再比如王一博抛弃过他,让他很狼狈;或者他们的身份并不相符,职业也是,没有情侣之间必备的共同语言。可如果他真的狠心,王一博也住不进来的,为什么还要对他心软呢?肖战自己清楚,他并不缺一个前男友来解决自己所谓的什么需求,噱头而已。
王一博现在在他身边,什么时候又会甩掉他?什么时候又会消失不见?肖战不知道,但他觉得王一博的不告而别是迟早的事情,他心中有芥蒂,于是自然不敢相信他们会长久,会复合。
甚至那人在他家里,怀里,他都觉得并不真实。
门锁轻轻打开,肖战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走进。
王一博还会在家里吗?真的会等他回家吗?像昨天晚上说的那样?还是已经像从前那样离开了。对此,肖战不抱任何希望,毕竟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这也是王一博教给他的道理。
家里依旧空荡,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肖战将脊背挺得很直,依次去看每一间房间。
出乎意料的,肖战在自己的卧室找到了王一博,在他们昨天纠缠过的地方。
王一博睡得很香,连睡衣袖子上的扣子都稳稳扣着,肖战没出声,就那样静静的看了一会,又走出去。
看见王一博还在,肖战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昨晚的抢救和王一博的突然到访让他身心俱疲,他随便找了张毯子,在沙发上入眠。
肖战醒来的时候,脸上有手指的触感。有人轻抚他的眼睛,鼻梁,再向下。清醒的人忽然就不想动了,他想看看王一博还能对他做出些什么。
王一博捧他的脸,动作很轻。
肖战忽然想起他们高考那年,那天,王一博也是这样轻轻捧着他的脸,认真的叮嘱他:“肖战,你千万别紧张,考什么样儿我都当你对象。”
光影绰约中,肖战想,那样的心动,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可那时候他明明考的很好,以后也是。他为了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好,更轻松,他拼命学习。即使是上了大学,他也永远是奖学金的第一人选,他这么努力,王一博后来怎么不肯要他了呢。
于是肖战在濒临心软的最后一刻清醒过来,睁眼。
睁眼时,王一博离他不过两三厘米的距离,被醒来的肖战吓了一跳,动作也顿住,姿势悬在空中,好似有些尴尬。
“干什么?”
肖战明知故问,温热的气息打在王一博脸上,王一博像被逮住现行的小偷,心虚又尴尬的松开手。
“我想贴贴你,看看你冷不冷,是不是感冒了。”
肖战善良的不点破那人的“谎言”,干巴巴的问:“你怎么还不走?”
王一博低头看自己的纽扣,说:“我说了,我以后不走了。”
肖战问得讽刺:“那你以后不赚钱了吗?”
王一博很笃定的摇头,说:“我不赚了,以后再也不用赚了,我就想陪着你。”
肖战的语气依旧生硬。
“你当我是什么人,你想陪就陪。”
他走向厨房,也许是饿了,王一博亦步亦趋的跟在肖战身后。
他不是没想过和肖战坦白自己真正的过去。
可是那段日子的错综复杂,离奇程度,让他从何说起。
最开始,他像个真正的毒贩,穿梭在阴暗角落,靠着他爸曾经的名声,混进那个跨越四个国家,产业供应形成完备链条的集团内部。他从寻常的混混做起,抢过盘口,参加过枪战,惊险程度或者比电影还要夸张。再后来,他混出了“名声”,真的渐渐掌握一些核心的资料,有了真的和他“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他不动声色,哪怕亲眼目睹过数十个警方派进的卧底被残忍处决,王一博也没想过放弃。
靠着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坚持下来的动力,与蛰伏多年做会计的姜叔、为他接应的陈月姐一起,将整条供应链与需求方的信息收拢,最后一网打尽,这就是他爸当年未完成的事业,或说心愿。
这段时间里,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想肖战。
他只能偷偷的,小心翼翼的想肖战。好像隔着手机,都怕肖战还在怨恨他,或者早对他再无感情。
每次,用一个小号偷偷关注肖战的社交软件,翻看之后,王一博都要把那软件卸的干干净净。
每年,发过一个新年快乐之后,王一博都要把手机拆碎丢进海里。
他生怕会有任何人知晓肖战的存在。
可,让肖战觉得他走了弯路,也比让肖战知道他这些年里九死一生,从前还抱着不连累别人的愚蠢念头和肖战说分手要好。
他坚信肖战心里还有他,于是更不忍肖战和他一起承担那份危机四伏的记忆,凭什么好端端的肖战要受他道德绑架一样的借口?他的选择,从头到尾只是辜负了肖战,他一意孤行,又凭什么让肖战原谅他,这样对肖战好不公平。与其让肖战自责或难过,倒不如让肖战气他,怨他,哪怕恨他。
从回忆中抽离,王一博勤快的去给肖战拿碗筷,还给自己也拿一副。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估计你醒了会饿,我给你包饺子了,芹菜猪肉的,一直没盛出来,还热着吧。”
王一博不许肖战去盛,自己寻摸出个盘子来,他很少这样“贤惠”,上次这样照顾肖战,好像还是在高考那会儿。
他又说:“肖战,我没找到你家的醋,你把电梯卡给我一个,我还得买菜什么的呢,回头找个你不在家的时候去买,不然回不来了。”
肖战盯着盘子里一个个还冒着热气的,白润的饺子,忽然说:“不给。”
王一博不解:“为什么啊?”
肖战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他给王一博电梯卡,就意味着王一博会出去。
王一博出去了,万一不再回来呢。
就像从前一样。
仓促意识到自己还是旧情难忘,肖战狼狈低下头,说:“反正就是不给,你爱待不待。”
王一博猜不到其中原由,倒也乖乖的坐下了,说:“不给就不给吧,那我就一直在家里等你,反正买菜可以点外卖。”
完成了曾经坚定要做的事,王一博不再有任何负担,他觉得肖战未必会和他复合,但肖战幸福就好,哪怕只是看现在看肖战夹一个他的饺子,他都很高兴。
王一博满心欢喜,于是没办法乖乖的坐在肖战对面一直沉默,又问:“我给你盛碗饺子汤好不好呢?我挺喜欢喝的,但你好像每次都不喝。”
肖战在吃他的饺子,咬到一半。
“你这次回来,到底要干什么。”
王一博被问的好心虚,说:“我就是想你了,想照顾你……”
他是想复合的,可是肖战还在生他的气。
肖战又问他:“那你想照顾到什么时候。”
别扭至极的语气,让王一博终于听懂了肖战的言外之意。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有点难过。
他猜,肖战还是在意他的。只是肖战还是没忘了以前的事,肖战不愿意看他回来,是因为怕他回来了以后还要走。
“我不走了,我能照顾你一辈子,肖战,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我只想着自己的事情,想我比你差太多,然后又不想拖累你,你别生我的气了。但是我也就喜欢过你一个人,我每年都给你发新年快乐的,我也喜欢不上别人。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我以后能陪你一辈子,真的,我再也不走了,我就陪着你。”
肖战没回应他,只是低着头,让王一博看不见他的脸。他机械的把一个一个饺子喂进嘴里,恨不得直接把那饺子塞到心里,堵住心头多年的空荡与死寂,堵住如今没出息的酸楚与心软。
他的狼狈不想让王一博看见,王一博也同样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尽管那人的声音已经没出息的带了哭腔,却还是故作轻快的说:“说多了感觉这么肉麻呢,真是,我去给你盛碗饺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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