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人群，来到展厅中央。

　　那幅《麦田里的两个人》被特意打上了聚光灯，金黄的麦浪在灯光下仿佛真的在随风摇曳。

　　画中两个背对背的人影被拉长的影子却奇妙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颗心的形状。

　　这是肖战偷偷加的小细节，没人发现，除了……

　　“影子很巧妙。”

　　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肖战浑身一僵，手中的香槟杯差点滑落。

　　他缓缓转身，眼前的身影让他呼吸停滞——

　　王一博。

　　不是农机站里满手机油的王一博，不是照片中乡下土气的王一博，而是一个穿着定制西装、浑身散发着精英气场的王一博。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腕表在灯光下闪着低调奢华的光泽，连站姿都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

　　“你……”肖战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好久不见。”王一博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肖战熟悉的弧度，但眼神却复杂难辨，“画很棒。”

　　周围的喧嚣仿佛突然远去，肖战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三个月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声音，但此刻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就让他筑起的所有防线土崩瓦解。

　　“你怎么会在这里？”

　　肖战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藏着一张他和王一博在乡村的合影，已经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王一博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动作：“王氏集团是这次展览的主要赞助商。”

　　他顿了顿，“我看到邀请函上有你的名字，就……亲自来了。”

　　肖战胸口一阵发紧。

　　赞助商？所以王一博早就知道他在这里？那为什么不……

　　“战战！”顾钦煜的声音插了进来，他快步走到肖战身边，警惕地看了王一博一眼。

　　“王总，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王一博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顾先生，好久不见。”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顾钦煜的手再次搭上肖战的肩膀，这次带着明显的占有意味：“感谢王氏集团的支持。不过我和肖战需要去招呼其他客人，失陪了。”

　　肖战被半推着离开，回头看了一眼。

　　王一博站在原地，眼神深邃如潭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肖战读懂了那个口型——“我想你”。

　　他的手腕上，确实还戴着那条王一博送的蓝色发带。

　　那是只有两个人才懂的，独属于他们的暗号。

　　接下来的酒会上，肖战心不在焉。

　　他机械地与各路宾客交谈，签名，微笑，但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寻找那个挺拔的身影。

　　王一博似乎也一直在关注他，两人数次目光相接，又迅速错开。

　　“你认识王奕琛？”一位画廊老板好奇地问，“就是王氏集团那位年轻的二少爷。他刚才一直盯着你的画看。”

　　王奕琛？

　　肖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王一博的本名。

　　他勉强笑了笑：“算是……旧识。”

　　“他可是纽约艺术圈的新贵。”画廊老板压低声音，“去年突然出现，收购了好几家濒临倒闭的老画廊，据说眼光毒辣得很。”

　　肖战敷衍地点点头，思绪却飘回三个月前。

　　王一博的突然消失，那些与顾钦煜的亲密照片，王一帆提到的婚约……

　　一切都在告诉他，眼前这个光鲜亮丽的王奕琛与他爱过的那个农机修理工王一博，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酒会接近尾声时，肖战借口透气，躲到了画廊后门的消防通道。

　　纽约的雪依然在下，冰冷的空气让他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躲在这里会感冒的。”

　　王一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肖战转身，发现他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人的大衣。

　　“穿上吧。”王一博递过其中一件，“纽约的冬天比村里冷多了。”

　　这个小小的关怀让肖战鼻子一酸。

　　他接过大衣，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熟悉的温度让肖战差点落泪。

　　“为什么？”肖战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头三个月的问题，“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要删掉所有联系方式？那些照片……是真的吗？”

　　王一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照片？”

　　“别装傻。”肖战的声音微微发抖，“我和顾钦煜……你哥哥给我看的那些照片……”

　　王一博的表情突然变得锐利：“我哥哥给你看照片？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肖战咬紧下唇，“在美术学院，他来找我，给我看了一堆……我和顾钦煜看起来很亲密的照片。”

　　王一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些照片……是假的。或者至少是被刻意截取的。”

　　他急切地上前一步，“肖战，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

　　“王总？您在哪里？”一个陌生的男声从走廊尽头传来，“董事长找您。”

　　王一博低声咒骂了一句，迅速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塞进肖战手里：“明天中午，船屋咖啡。我会证明给你看。”

　　说完，他大步离开，与来人擦肩而过。

　　肖战站在原地，手中的名片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他低头看去，烫金的字体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醒目。

　　王奕琛，王氏集团副总裁，下面是一串私人电话号码。

　　回到酒店房间，肖战辗转难眠。

　　凌晨三点，他爬起来，打开电脑搜索“王氏集团 王奕琛”。

　　屏幕上立刻弹出无数新闻——王氏集团二少爷王奕琛三年前神秘失踪，去年突然回归；接手家族艺术投资业务，眼光独到；与林氏集团千金的联姻计划因故推迟……

　　没有一张照片显示王一博与林氏千金有任何交集。

　　相反，大多数照片里，王一博都独自一人，表情淡漠，与肖战记忆中那个会为他煮方便面、会在田野里大笑的男人判若两人。

　　肖战点开最新的一条新闻：《王氏集团二少爷王奕琛现身纽约新锐艺术家展览》。

　　配图中，王一博站在他的画作前，眼神专注而温柔，就像以前看他画画时的样子。

　　鼠标滚轮继续下滑，另一条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王氏集团董事长王建明病情恶化，紧急住院》。

　　日期是三天前。

　　肖战突然想起王一博接电话时说的“爸”。

　　所以他是为了父亲的病情才……？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早十点，中央公园船屋咖啡。我有东西给你看。】

　　肖战的心跳加速。王一博？他该去吗？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肖战想起了那条蓝色发带，想起了王一博教他骑自行车时的耐心，想起了他们在麦田里的第一个吻……

　　他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好”，然后关掉手机，躺回床上。

　　窗外的雪依然在下，但肖战心里却燃起了一小簇希望的火苗。

　　第二天早上，肖战借口要去采风，摆脱了顾钦煜的“贴心”陪同。

　　中央公园被白雪覆盖，船屋咖啡就在湖边，玻璃窗上结着冰花，里面温暖如春。

　　王一博已经等在那里，面前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看到肖战进来，他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你来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肖战熟悉的温柔。

　　肖战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你要给我看什么？”

　　王一博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这些是原始照片。没有经过裁剪和拼接的版本。”

　　肖战翻开文件夹，里面是那天王一帆给他看的照片的完整版。

　　在画廊里，顾钦煜确实从背后环抱着他，但周围还站着几位教授和学生；在餐厅里，顾钦煜为他拉椅子，但桌上还有其他人……

　　“这些照片被刻意截取了一部分。”

　　王一博的声音低沉，“我哥哥……他不想让我和你继续联系。”

　　肖战的手指微微发抖：“为什么？”

　　“因为……”王一博苦笑一声，“我父亲病重，家族企业面临收购危机。作为继承人之一，我需要全心投入工作。而我哥哥认为……你会让我分心。”

　　肖战抬头看他：“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因为我直到昨天才知道这些照片的存在是假的，借位。”

　　王一博的眼神变得痛苦，“我一直在找你，肖战。但你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换了电话号码……我甚至去过村里，可你已经离开了。”

　　肖战的心跳漏了一拍：“你……回去过？”

　　“不止一次。”

　　王一博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是他们在河边的合影，已经起了皱褶，“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肖战。只是……有些事情比我想象的复杂。”

　　肖战看着那张照片，胸口发紧。

　　他也有同样的照片，藏在画箱的夹层里，每次看到都让他心痛不已。

　　“那你和那个林家千金的婚约呢？”肖战艰难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王一博突然笑了：“根本没有什么婚约。那是林氏集团单方面的炒作，想借联姻之名促成并购。我已经公开拒绝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光斑。

　　肖战盯着那个光斑，突然觉得过去三个月的痛苦像是一场荒谬的误会。

　　他轻声说，“你真的是王氏集团的二少爷？”

　　王一博点点头：“王奕琛是我的本名。三年前我因为一场车祸失忆，流落到村里。直到去年家人才找到我。”

　　他顿了顿，“但我依然是王一博，那个……爱你的王一博。”

　　这句话让肖战的眼眶瞬间湿润。

　　他低下头，不想让王一博看到自己的失态：“太晚了……我已经答应顾钦煜去欧洲巡展，后天就飞巴黎……”

　　“我知道。”王一博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如水

　　“我不会阻止你追求梦想，肖战。我只想让你知道真相……然后，让你自己做选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推到肖战面前：“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你需要我……我都在。”

　　肖战接过名片，指尖擦过王一博的手指，那一瞬间的触感让他心跳加速。

　　他抬头，对上王一博深邃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我需要时间……”肖战最终说道。

　　王一博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我等你。不管多久。”

　　离开咖啡厅时，雪已经停了。

　　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肖战站在路口，看着王一博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手中紧握着那张名片，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艺术和爱情该如何抉择，但此刻，至少他知道了真相。

　　那个爱他的王一博，从未真正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