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开视线，不再看那个窘迫得快要冒烟的身影，径直走向与休息室相连的小型开放式厨房区域。他拉开冰箱门，里面只有他惯常储备的矿泉水、苏打水和一些应急的能量棒。他平时极少在这里用餐，更别提准备什么食材。

宋亚轩的目光在冰箱里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几盒看起来还算新鲜的、包装精致的进口牛奶上。他随手拿出一盒，又取了一包独立包装的原味麦片。他动作利落地撕开麦片包装，倒进一个干净的骨瓷碗里，然后“啪”地一声打开牛奶盒盖，将冰冷的牛奶直接倒了进去。白色的液体迅速淹没了褐色的麦片颗粒。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温情，更像是在处理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端着那碗冰牛奶泡麦片，走到依旧僵在原地、头都不敢抬的刘耀文面前，将碗递了过去。

“只有这个。”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平淡地陈述事实，“吃完再说。”

刘耀文这才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但那双眼睛里的窘迫已经被巨大的惊喜和感激取代。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那个冰冷的骨瓷碗，指尖触碰到碗壁的凉意，让他瑟缩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却瞬间绽放开来，灿烂得晃眼。

“谢谢哥哥！”他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亚轩，仿佛对方递过来的不是一碗简陋的冰牛奶麦片，而是什么绝世珍馐。

宋亚轩没再理会他，转身走向衣帽间。他需要尽快进入工作状态，处理昨晚积压的事务。身后传来少年捧着碗、小口小口吃东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满足感，像小动物在啃食来之不易的食物。

宋亚轩挑选好一套深灰色暗纹西装和一条银灰色领带。当他打好领带，整理好袖口，再次走出衣帽间时，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岛台方向。

刘耀文已经吃完了那碗冰麦片，碗里干干净净，连一滴奶渍都没剩下。他正站在岛台的水槽前，背对着宋亚轩。那件宽大的羊绒衫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踮着脚——因为岛台对他来说稍微有点高——极其认真地清洗着那只骨瓷碗和勺子。水流开得很小，他洗得一丝不苟，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洗完后，又用旁边干净的擦碗布，将碗和勺子里里外外擦得锃亮，没有一丝水痕，才小心翼翼地放进沥水架上。

那姿态，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宋亚轩的脚步在衣帽间门口顿了一瞬。他看着少年踮着脚、专注擦碗的背影，那过于认真的模样，那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什么的姿态，再次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

他收回目光，不再停留，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平板电脑和手机，径直走向休息室门口。指纹锁发出轻响，门开了。

“我出去一趟。”他头也不回地交代，声音冷淡疏离，“在我回来之前，待在这里。不许乱动任何东西。”

说完，他拉开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休息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刘耀文站在沥水架前，手里还捏着那块擦碗布。他脸上的笑容在门关上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点点地褪去。那双刚才还盛满了感激和雀跃的黑眼睛，此刻只剩下平静，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慢慢地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这个奢华、冰冷、充满宋亚轩个人气息的空间。视线最终落在那张宽大、整洁、铺着深灰色高级床品的双人床上。

他走到床边，并没有触碰任何东西，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仰起头，深深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那冷冽的、带着顶级雪松尾调和一丝皮革气息的、属于宋亚轩的味道，如同实质般被他吸入肺腑。那气息冰冷、强大、拒人千里，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吸引力。

刘耀文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笑容不再是之前的温顺无害，不再带着讨好的意味，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奇异满足感的、如同猛兽终于踏入猎物领地般的弧度。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胸腔随着深长的呼吸微微起伏，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那独一无二的气息。

良久，他才睁开眼。眼底一片深潭般的沉静，之前的温顺懵懂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与年龄和外表极不相符的、冰冷的专注和审视。

他走到沙发边，目光落在宋亚轩昨晚随手放在扶手上的几份财经杂志和一份待签字的文件上。他没有翻动，只是用指尖，极其小心地、像触碰易碎的蝴蝶翅膀一样，轻轻拂过文件封面上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宋亚轩。

指尖传来纸张冰冷的触感，以及那遒劲笔锋留下的、仿佛带着力量的凹痕。

刘耀文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在回味那点冰冷的触感。然后，他走到昨晚自己蜷缩过的那片地毯旁，慢慢地、无声地坐了下来。他没有像昨晚那样蜷缩，而是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安静地投向那扇紧闭的、通往外面世界的门。

像一个最乖巧、最安静的等待者。

只是那等待的姿态里，不再有惶恐和不安，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势在必得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