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八年·春
寅时的雁门关,残星未褪。
夜家兄弟二人都在雁门关驻守边疆。
宋砚清站在箭楼高处,银狐氅衣被朔风掀起一角。他手中握着夜沉疆昨夜送来的密信——北狄使团已至三十里外的青松驿,信纸边缘还沾着少年将军指腹的血渍。
「三日后归,勿念」
字迹比从前工整许多,却仍带着武将特有的力道。宋砚清将信纸凑近灯焰,火舌舔舐间,纸背浮现出另一行以明矾水写的暗语:「朱雀灯骨,当焚于雁门火」。
远处传来马蹄声,他抬眸望去——晨雾中,一队玄甲骑兵正押送俘虏归来,为首那人红缨枪上的青穗,在灰白天地间灼如血痕。
——
夜沉疆踏入军帐时,铁甲上还凝着冰霜。
宋砚清正煮茶,案头摊开的《尉缭子》上搁着那盏朱雀灯。少年将军卸甲的手顿了顿:"真要烧?"
"嗯。"宋砚清执起灯罩,指尖抚过「衔烽」二字,"你父亲当年让你刻背时,可说过什么?"
帐内忽地寂静。夜沉疆解下护腕,露出小臂内侧一道陈年箭疤:"他说...'背下来的兵法才是自己的'。"
茶烟袅袅中,宋砚清忽然握住他手腕,拇指按在疤痕上:"《九变篇》第八则,你至今背错三字。"
少年将军反手扣住他五指,掌心粗粝的茧子磨过对方指节:"......故意的。"
——
子时的烽火台空无一人。
夜沉疆将朱雀灯置于垛口,火折子亮起的刹那,宋砚清看清他眉骨上新添的伤——还泛着血丝,像道未干的朱砂批注。
"砚清。"
少年将军忽然单膝点地,战甲与青砖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栖鸟。他从怀中取出个褪色的靛青香囊,倒出十二枚磨得发亮的杏核骰子:"七年了。"
骰子在火光中滚动,最后停驻的那枚朝上刻着「子」字——正是当年宋砚清教他认的第一个字。
宋砚清摘下发间玉簪,簪尾新刻的「同袍」二字映着火光:"二十岁生辰礼。"
夜沉疆起身时带落漫天星斗,他将玉簪重新簪回对方发间,指尖流连在鬓边:"当年藏书阁,我想说的是......"
烽火突然冲天而起,吞没了后半句话。但宋砚清在烈焰卷碎灯骨的噼啪声中,看清了他的口型。
——
安璟帝的犒军圣旨抵达那日,宋砚清在辕门外发现株野梅。
花开得迟,嫩蕊上还覆着残雪。他正欲折枝,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夜沉疆未着甲胄,素白中衣外松松披着靛青外袍,心口处隐约透出包扎伤口的细布。
"《诗经》背完了?"宋砚清将梅枝递给他。
少年将军接过花枝时,指尖有意无意擦过他掌心:"背错的那三字......"忽然将人拉近,"是为你错的。"
梅香凛冽,盖过了彼此身上的药苦。更远处,凯旋的旌旗正在春风中舒展,而朱雀灯的灰烬早已散入雁门关的每一寸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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