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六年·春
寅时的露水还凝在青石阶上,宋府祠堂已烛火通明。
宋砚清跪在蒲团上,月白中衣被晨雾染得微潮。父亲宋知澜手持玉簪,声音比平日肃穆:"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余光里,他看见夜沉疆站在观礼席最前排——少年武将难得穿了正式的靛青深衣,腰间却仍佩着那柄未开刃的训诫木刀。当赞者唱到"弃尔幼志"时,夜沉疆突然抿紧了唇,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第三道缠绳。
"——敬尔威仪,淑慎尔德。"
玉簪穿过发髻的刹那,祠堂外突然传来窸窣响动。夜烬尘扒着窗棂,正拼命朝里扔柏树枝——按燕北习俗,这是"百岁长青"的吉兆。他身后的楚北淮急得直拽他腰带:"放肆!这是...是..."小太子卡了壳,突然从袖中掏出把柏枝跟着扔进去,"是孤准的!"
宋知澜的手抖了抖,玉簪差点歪了。
——
礼成后的偏厅,夜沉疆堵住了更衣的宋砚清。
"给。"少年武将耳尖通红,从怀中掏出个檀木匣,"...贺礼。"
匣中躺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松枝绕箭的纹样——那松枝分明是宋砚清惯用的簪花小楷体,箭羽却带着夜沉疆独有的粗犷刀痕。
"你刻的?"宋砚清指尖抚过纹路,在簪尾触到极小的凹痕——凑近看竟是"沉疆"二字,刻得歪扭却认真。
夜沉疆突然抓住他手腕:"别现在戴。"少年武将的掌心滚烫,声音压得极低,"等...等我说完那句话。"
窗外传来夜烬尘的嚷嚷:"哥!你藏起来的兔毛笔被我发现了哦!"
——
后院的梧桐树下,楚北淮正按着夜烬尘结拜。
"《史记》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小太子严肃地捧着竹简,却把夜烬尘的衣领系成了死结,"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异姓兄弟..."
"才不要!"夜烬尘挣扎着去够地上的木刀,"我要和漱玉结拜!"
宋南涔坐在秋千上吃杏花糖,赤玉璎珞在阳光下晃啊晃:"《女诫》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见夜烬尘垮下脸,又悄悄补充,"不过我们可以结'杏花盟'。"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没注意树后偷听的夜凛笑呛了酒。
——
暮色染红屋檐时,三家长辈在花厅举杯。
"当年在雁门关..."夜凛第无数次提起旧事,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宋知澜立刻递上药丸,楚明巍亲自斟了杯温水。
"爹!"夜沉疆冲进来,手里捧着刚熬好的药,"您答应过今日不饮冷酒..."
安璟帝突然伸手揉了揉少年武将的发顶:"跟你爹年轻时一个脾性。"转头对宋知澜笑道,"记得那场雪吗?这小子出生那晚..."
烛光将六道影子投在窗纸上,分不清是谁揽住了谁的肩。
——
更深夜静,宋砚清在书房端详那支玉簪。
簪盒底层露出片桦树皮——夜沉疆不知何时塞进去的,上面抄着《郑风》的句子:「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字迹依旧丑,却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踩碎了满地月光。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