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三年·春
晨雾未散,猎场已马蹄声碎。
宋砚清勒马停在溪畔,银丝镜链随动作轻晃,镜片后的目光却落在远处——夜沉疆正俯身调整夜烬尘的小弓,少年武将的玄色箭袖挽至肘间,露出一截线条初显的小臂。
“砚清哥哥!”楚北淮策马而来,金冠束起的发丝飞扬,“看孤射雁!”
箭离弦的刹那,林间惊起一片雀鸟。宋砚清刚要赞许,却见那支鎏金箭歪斜着坠向灌木——
“嗖!”
另一支箭破空而至,精准撞偏太子箭矢。夜沉疆收弓的动作利落如裁纸,箭尾翎羽尚在震颤。
楚北淮耳根通红:“谁要你帮!”
“是臣多事。”夜沉疆抱拳,却悄悄对宋砚清眨了下左眼。
溪水映出少年将军眼底未藏住的笑意,晃得宋砚清指尖微麻。
——
夜半的书斋,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宋砚清搁下朱笔,从《尉缭子》书页间拈出一片薄如蝉翼的桦树皮——上面用炭条画了张歪扭的猎场地图,某棵老槐树下标着朱砂点,旁书:「寅时,有东西给你」。
字迹依旧丑得惊人,却比两年前工整许多。
他轻推开窗,檐上果然蹲着个黑影。夜沉疆怀里鼓鼓囊囊的,见窗开便翻身跃入,发梢还沾着夜露:“你猜我猎到了什么?”
少年武将献宝似的解开衣襟,里头竟裹着只雪白的兔崽,后腿缠着靛青丝绦——正是当年从军服撕下的料子。
“那小子非要养。”夜沉疆低头挠兔子耳朵,睫毛在烛光下投出细影,“他说……说南涔喜欢。”
宋砚清忽然伸手,指尖掠过对方衣领——那里沾着片槐叶。夜沉疆呼吸一滞,喉结滚动时擦过他指节,带起细微战栗。
窗外传来巡夜更声,两人同时后退半步。
——
丞相府的庭院里,三家长辈正在石亭对饮。
“当年在雁门关,咱们也是这般分食一囊酒。”夜凛大笑着拍宋知澜的肩,将蜜粽推给咳嗽的老友,“尝尝,你夫人亲手包的。”
安璟帝楚明巍含笑看着孩子们追逐打闹,突然扬声道:“怀舟,给你宋世叔背段《离骚》!”
楚北淮正被夜烬尘往衣领里塞艾草,闻言立刻挺直腰板:“帝高阳之苗裔兮——”背到一半突然卡壳,涨红着脸偷瞄宋南涔。
小姑娘抿嘴偷笑,用口型比着提示,赤玉璎珞随动作轻晃。
夜沉疆突然在案下碰了碰宋砚清的手背——少年武将的掌心躺着颗裹了糖霜的梅子,悄悄从太子碟子里顺来的。
端午宴上,楚北淮正与夜烬尘争夺最后一块蜜粽。
“怀舟,”宋南涔突然递上自己那份,“用这个换你的《快雪时晴帖》可好?”
小太子瞪圆眼睛:“你怎知孤带了字帖?”
“我哥哥说的。”小姑娘晃着赤玉璎珞偷笑,“他还说,你临摹的字比沉疆哥哥好看十倍。”
不远处的棋枰旁,夜沉疆捏着黑子的手悬在半空。
“该你了。”宋砚清落下一枚白子,银丝镜链垂在肩头,掩住泛红的耳尖。
少年武将突然倾身向前,棋子在指尖转了个圈:“宋大公子——”他压低嗓音,呼吸扫过对方腕间,“你说我字丑?”
枰上局势骤然颠倒。白子被黑子围剿,如同宋砚清此刻错拍的心跳。
——
三更的雨来得急,宋砚清在藏书阁寻到夜沉疆时,少年正踮脚去够高处的《孙子兵法》。
竹梯突然一晃——
他下意识张开手臂接人,却被夜沉疆整个扑倒在书堆里。少年武将的体温透过湿衣传来,掌心贴着他心口,震如擂鼓。
“你……”宋砚清喉头发紧。
夜沉疆忽然撑起身,一滴雨珠从额发坠下,正落在对方唇畔。
阁外闪电撕破夜幕,照亮两人交错的视线。有什么在雨气里悄然滋长,比春藤更缱绻,比刀锋更灼人。
“砚清。”夜沉疆第一次没喊他“宋大公子”,嗓音哑得不像话,“我好像……”
“轰隆——!”
雷声吞没了未尽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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