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灼言后槽牙习惯性地碾了碾嘴里的茶梗,一仰脖就囫囵灌了个底朝天。
日头明晃晃地穿过窗棂,把他指节上沾的一点茶渍照得发亮。
他也不擦,手就那么随意探进怀里,抻出个信封,随手丢在桌子上。
“得,”他舌尖顶了下腮帮子,声音掺了三分沙哑,“东西撂这儿了,走了。”
他步子又急又飘,像踩着没晒干的雪。
临到门边才想起什么似的,头也不回地甩后半句:
“毕竟——”
“为了你,我可是偷跑出来的!”
“啧!可真不划算”
……
肖战自塌上起身,鞋都没提好便几步到了桌前。
他抓起那封信,指腹一划便拆了封,抽出里面薄薄的信纸。
目光冷冷一扫,起初只是眉心微蹙。
可随着那字句入眼,攥着信纸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根根泛白,手背绷起的青筋微微虬结。
那张无辜的纸页在他掌心无声地扭曲、蜷皱起来,留下深重的、无法复原的褶皱。
他眼底沉寂的平静被寸寸撕裂,冰冷的怒气如同实质的锋芒,几乎要灼穿那张薄纸。
他终于再忍不住,将信纸狠狠摁回信封里,动作粗砺得像在丢弃什么腌臜物。
他抄起桌边烛台上的短烛,烛泪尚温。
毫不迟疑地,将那点跳动的火苗径直怼在信角——“嗤啦”一声轻响,橘红的火舌蔓延开来,贪婪地吞噬着纸页。
手臂一扬,那团燃烧的信被决绝地抛入墙角的炭盆。
火焰“呼”地窜高,瞬间将那纸团吞没,只余细微的焦糊哔剥声。
肖战就那样站在炭盆前,背脊挺得僵直,目光沉沉锁着那跳跃的火焰。
火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也映着那双沉黑眼睛里跳跃的冰冷怒意。
他看着信纸迅速焦黑、卷曲、坍塌,最后化作一蓬灰白的余烬,在炭灰上微微抖动。
直到火焰彻底消失,炭盆里只剩一点将熄未熄的暗红。
肖战这才极其缓慢地转开了目光。
房间里只余下烧焦纸张特有的、闷窒的苦味。
火舌燃尽,只留下盆底一层冰冷的灰。
肖战终于抬眼,目光静默地投向窗外。
那是北境的方向。
他脸上的怒意已散得干干净净,不见丝毫波澜,只剩下一种浸过寒泉般的沉静。
只那唇线依旧抿得笔直,像是用尽力气才压住了所有呼之欲出的东西。
他就这样直直地立在窗边,身影凝固得像一尊雕塑。
时间在这无声的凝望里变得粘稠凝滞。
连炭盆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红光都已彻底熄灭,余灰冰冷。
室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或是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连窗棂上爬着的那道狭窄的光斑,都悄悄挪移了几分。
他方才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是脖颈久僵后的酸麻终于唤醒了知觉。
肖战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转身。
他坐回榻上,重新拿起之前搁在一旁的书卷。
书页被指腹捻开,目光落回字里行间,姿态几乎与焚信前无二。
只是偶尔,那目光会毫无征兆地凝住片刻,停留在某个不知所谓的字眼上。
待到烛火跳动了一下,或廊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他才猛地回神,视线便又沿着墨痕滑了下去,仿佛那短暂的失神从未发生。
…………
王一博离开北境已经五天了。
按这个速度,再过个三两天就能到京城。可偏偏就是这两天,路上出的事一件接一件。
头天傍晚在小驿站落脚,伙计端上热腾腾的饭菜。
王一博没动筷子,只瞥了一眼碗里飘着的一星古怪油花。
他不声不响从袖子里滑出根银簪,往汤里一点——簪头立刻泛出一圈乌青。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把银簪在衣角蹭干净收好,掏出自带的干粮啃了。
桌上那碗饭原封不动地搁着,最后便宜了墙角打转的野狗。
后半夜隐约听见有人挨了揍的闷哼和低骂,他只闭着眼把腰间的短刀挪到更顺手的位置。
第二天骑马穿过一片林子,半道上突然从树丛里钻出个女人。
穿着破布衣裳,头发散乱,光着一只脚,满脸泥污地扑到路中央哭嚎,喊着被贼人追。
王一博勒住马,扫了她一眼。那脸抹得花,脖子和手腕却露着干净的皮肉,抓裙角的手指紧得发白。
林子里还扑棱棱惊飞两只鸟。
王一博没下鞍,鞭子往前一指:“往前五里官道旁有村子,找地保报官去。”声气儿不大,却透着股不容商量。
女人哭声卡在喉咙里,愣愣看着他那双没什么温度的墨黑眼睛。
王一博催马绕过她,尘土扑了她一脸,身后再没了动静。
夜里在驿站歇脚。
睡得正沉,窗户纸外头忽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黏糊糊的,像是抹了油的绳子在地上拖。
王一博猛地睁开眼,在黑暗里屏住呼吸,手已经按住了刀柄。
那声音在窗根下磨蹭了一会儿,停了。
他竖着耳朵等,直到四周只剩下风吹屋檐的呼哨,才慢慢松开绷紧的弦。
用不着费神猜。
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毒饭、假扮的落难女子、夜里装神弄鬼的动静,桩桩件件都冲着要他命来的。
京城里那几张熟面孔,看来是铁了心,不想让这只从北境飞回的鹰,安安生生地落进京城了。
马蹄声没停,他迎着晨风继续往前赶,手稳稳地握着缰绳,像块沉冷的石头。
……
官道旁的密林深处,马蹄声碎。
几支冷箭“嗖嗖”破空,带着刁钻角度扎向马背上的身影。
王一博眼皮都没抬,握着缰绳的手掌随意地向外一扫,如拂去几点沾衣的杨絮——那几支箭杆登时被一股柔劲格开,“笃笃”几声,无力地钉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尾羽兀自震颤。
人影从灌木后闪出,几柄长刀寒光刺目,合围劈落!
王一博足尖在马镫上一点,身形如惊鸿般掠起,避开刀锋的同时,靴底已狠狠踏在最先递到眼前的刀身之上——“咔嚓!”一声脆响,那精钢长刀竟应声而断!
断刃激飞,惊得持刀人向后急退。
王一博落地旋身,手臂化鞭,“啪”、“啪”两声脆响,动作快得只剩残影,两个扑上来的身影如同草扎的人偶被巨力抽中,惨叫着翻滚出去,撞得林中落叶飞卷。
尘土弥漫中,剩下的伏击者眼神发怵,握刀的手指节发白。
而王一博已然稳稳落回马鞍,甚至轻轻掸了掸胸前莫须有的微尘,神色淡漠得仿佛只是随手清理了碍路的石子。
他目光冰寒,掠过这些惊魂未定的脸孔,心底掠过一丝冷嗤。
若非为了等人,凭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哪够资格近他三丈之内?早就该躺在地上挺尸了!
就在这群乌合之众被击溃,心神剧震、阵势散乱的电光石火间——
密林深处,一抹幽暗几乎融入树影的寒芒,悄无声息地动了!
那速度快得超出了视觉的捕捉,没有丝毫破风声,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致命的獠牙!
来了!
那柄造型奇特、开有血槽却薄如柳叶的锋利匕首,带着一股阴冷的决绝,精准无比地刺向王一博的左胸要害!
王一博心中警兆陡生!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缕几乎无法捕捉的寒意,但他早已将自己置于看似避无可避的角度。
他在马背上做出了一个幅度极小、却又恰到好处的侧身——
“嗤!”
一声轻响,利刃划破锦帛与皮肉!
匕首并未直入心脏,却在他左胸上方至锁骨下方拉开一道不长不短、却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几乎在瞬间汩汩涌出,迅速浸透了玄色的衣料,在胸口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
巨大的冲击力顺着匕首传递而来,王一博“呃”地闷哼一声,身体无法抑制地向后重重倒飞,“砰!”一声结结实实撞在身后一株粗壮的树干上!
身体与树木的撞击沉闷而沉重,震得树冠枝叶簌簌摇落。
他背靠着树干滑落半尺,才勉强稳住身形。
剧痛袭来,他喉头一甜,强忍住翻涌的气血,脸色却在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泛起一片毫无生气的蜡黄!
他费力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带动伤口血流不止,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亦随之黯淡涣散,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中,活脱脱就是一个猝不及防被偷袭得手,遭受重创、危在旦夕之人!
有什么错别字,或者是对文章的意见,大家尽管提,我会努力更正的!谢谢大家!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