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带着消毒水和尘埃的混合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肖战每一寸紧绷的皮肤上。
摄影棚高悬的灯阵投下惨白的光,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他钉在镜头中央。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NG,第几次重复这句空洞的台词。口腔里残留着人造血浆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黏稠地附着在舌根。
连续三十六个小时几乎没有合眼的疲惫感,像一吨浸透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塞满了他的颅骨,每一次轻微的呼吸都牵扯着太阳穴深处尖锐的钝痛。
“卡!”导演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猛地划破棚内的寂静,“肖老师,眼神不对!不够绝望!再来!”
绝望?肖战几乎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他现在只感觉到一种被榨干的麻木,连抬起眼皮都耗费着残存无几的力气。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视野里瞬间炸开一片片混乱的、缺氧似的雪花点。就在这短暂的黑暗与生理性的晕眩交织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力量,毫无征兆地撞进他的意识深处。不是声音,是比声音更直接、更赤裸的洪流!无数个念头、情绪、碎片化的语句,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他毫无防备的神经末梢。
「靠,又卡?肖老师今天状态不行啊,脸白得跟纸似的,不会真病了吧?」
「血浆好像沾到他嘴角了,啧,待会儿补妆麻烦。」
「这组灯光打得绝了,肖老师下颌线杀我!皮肤状态也太好了吧,怎么熬通宵还这样……」
「他刚才闭眼那一下,耳根好像有点红?累的还是…嘿嘿…」
「快点结束吧,饿死了……」
「……那腰,啧。」
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清晰得如同贴在他耳边私语,带着各自的情绪、目的、甚至猥琐的打量。
化妆师的心疼与职业性的挑剔,灯光师对光影的赞叹和对收工的渴望,场记对流程的焦虑,甚至角落里某个工作人员一闪而过的、带着黏腻窥探欲的念头……全都清晰无比地灌入他的大脑。
像一万只苍蝇在他颅腔内疯狂振翅轰鸣,又像是无数条冰冷滑腻的蛇,缠绕着他的意识,勒得他几乎窒息。
肖战猛地睁开眼,身体无法控制地晃了一下,一股冰冷的恶寒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尖锐的刺痛来对抗脑中恐怖的喧嚣。
幻觉?过度疲劳产生的精神错乱?冷汗瞬间浸透了薄薄的戏服内衬,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惊惶,仓皇地扫过片场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灯光师正专注地调整着反光板,场记埋头记录着什么,助理小跑着去拿水……他们的表情平静如常,动作也毫无异样。
但那些声音,那些赤裸裸的、与他所见表情截然相反的“声音”,依旧在他脑中疯狂叫嚣,撕扯着他的理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混乱中,他的视线,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本能地投向监视器后方那个倚着金属支架的身影。
王一博。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装,与片场忙碌嘈杂的布景格格不入。他姿态放松,一条长腿微曲,手肘随意地搭在冰冷的支架上,目光沉静地落在小小的监视器屏幕上。周遭的一切喧嚣——无论是物理上的噪音还是此刻在肖战脑中肆虐的心声风暴——似乎都无法穿透他周身那层无形的屏障。
静默。
绝对的、真空般的静默。
王一博所在的那个小小角落,仿佛被按下了宇宙级的静音键。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声波动传来。在肖战被无数杂音刺穿、濒临崩溃的意识里,王一博的存在,像一座突兀矗立在惊涛骇浪中的孤岛,一片在噪音污染中心奇异而纯粹的寂静之地。
这死寂比他周围喧嚣的洪流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心惊肉跳。肖战死死地盯着他,视线几乎要在王一博那张线条冷峻的侧脸上烧灼出一个洞来,试图从那毫无波澜的表情下挖掘出任何一丝被隐藏的思绪,任何一点能打破这恐怖寂静的波动。
可什么都没有。
王一博只是看着屏幕,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线条利落得近乎冷漠。他甚至没有朝肖战这边瞥一眼,仿佛肖战此刻惨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不过是监视器里一段无关紧要的表演片段。
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混杂着强烈的被窥视感,猛地攫住了肖战的心脏。为什么只有他?王一博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或者……他根本什么都没有想?这种绝对的空白,比任何恶意的揣测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肖老师?肖老师!”助理小跑着过来,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递上一瓶拧开的矿泉水,“您脸色好差,喝口水缓缓?导演说先休息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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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