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的第一缕晨光穿透教室的玻璃，在林夏的课桌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望着窗外抽芽的柳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巧克力包装纸。

自从天文台那晚后，苏砚看他的眼神总带着几分闪躲，却会在早自习时悄悄往他桌上放一杯温热的牛奶。

"今天的数学随堂测......"老师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

林夏转头，看见苏砚正用纸巾捂住口鼻，苍白的脸色在清晨的光线下愈发明显。

他的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高领毛衣，袖口处隐约可见绷带的边缘。

"又生病了？"林夏压低声音，伸手探向苏砚的额头。

指尖即将触到皮肤时，少年猛地偏头躲开，动作带起一阵微弱的雪松气息。

"没事。"苏砚声音沙哑，重新扣上校服领口，"管好你自己。"

但他翻开试卷的手却在微微发抖，铅笔在姓名栏划出歪斜的痕迹。

林夏盯着他泛白的指节，想起储物柜里的诊断书。

试卷发下来的瞬间，他瞥见压轴题正是苏砚擅长的数列题型，解题思路在草稿纸上呼之欲出。

然而当他转头时，却看见苏砚正用左手撑着头，右手的铅笔迟迟没有落下。

"这道题......"林夏刚开口，就被苏砚冰冷的目光打断。

少年倔强地挺直脊背，笔尖终于落在纸上，却在写出第一个公式时剧烈咳嗽起来。

试卷上溅到几点暗红，在雪白的纸面上格外刺目。

下课铃响起时，苏砚第一个冲出教室。

林夏攥着他未写完的试卷追出去，在医务室门口看见倚着墙壁的身影。

少年正在往手臂注射某种药剂，苍白的皮肤上布满细密的针孔。

"苏砚！"林夏的声音在走廊回荡。

苏砚慌乱地收起注射器，金属外壳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神带着被撞破秘密的惊恐。

"你都知道了？"苏砚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他弯腰捡起注射器，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所以觉得我很可笑？"

"不是！"林夏抓住他的手腕，触感瘦得硌人，"我只是担心......"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苏砚突然甩开他的手，后退时撞到旁边的消防栓。

金属撞击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他的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通红的血丝，"我不需要同情！"

林夏僵在原地，看着苏砚转身跑向楼梯。

少年的黑色书包在身后摇晃，绷带从袖口滑落，露出触目惊心的淤青。

他想起天文台那晚苏砚说起父亲时温柔的眼神，想起暴风雪里紧紧攥着实验数据的手，突然觉得那些倔强的伪装下，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疼痛。

放学后，林夏在实验室找到蜷缩在仪器旁的苏砚。

少年抱着膝盖，额头抵在示波器冰冷的外壳上，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水珠。

听见脚步声，他慌忙擦脸，却被林夏按住手腕。

"疼吗？"林夏的声音很轻，拇指摩挲着他手背上的针眼。

苏砚别开脸，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窗外飘起细雨，初春的寒意渗进实验室。

林夏脱下校服外套裹住他发抖的肩膀，动作比调试精密仪器还要小心翼翼。

苏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慢慢放松下来，靠在他肩头时，呼吸带起轻微的颤抖。

"其实......"苏砚的声音闷在毛衣里，"我很害怕。"

他攥紧林夏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怕拖累你，怕让你失望......"

林夏的心猛地揪紧。

他搂住少年单薄的肩膀，下巴抵在对方发顶："笨蛋，我们是搭档。"

他想起天文台的流星，想起共享金牌时苏砚发亮的眼睛，"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苏砚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这次他没有推开，反而将脸埋得更深，温热的泪水透过布料渗进林夏的皮肤。

雨声渐密，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响，两个身影在昏暗的实验室里紧紧相依，仿佛要将彼此的温度永远留住。

离开实验室时，雨已经停了。

月光混着晨雾笼罩校园，给苏砚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

他的手悄悄勾住林夏的小指，触电般的战栗顺着指尖蔓延。

林夏低头看他泛红的耳尖，突然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走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