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窗帘滤掉了大部分阳光，只在被单上留下浅金色的条纹。林夏轻手轻脚地把体温计从靳沉睡梦中汗湿的颈间取出，水银柱停在38.2℃。

"你盯了我一整夜？"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夏差点摔了体温计。靳沉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灰，像是被雨淋湿的鸽子羽毛。点滴架上的胺碘酮还剩三分之一，药液以每分钟30滴的速度安静下落。

"周医生说不能让你独处。"林夏把退烧药拆进纸杯，"QT间期延长最怕高烧。"

靳沉试图坐起来时，病号服领口滑向一侧。林夏看见他锁骨下方陈旧的疤痕——不是手术痕迹，更像是...烫伤？形状像朵歪斜的向日葵。

"福利院的暖气片。"靳沉突然说，"你画太阳那天，我靠在上面睡着了。"

记忆突然击中林夏。那年冬天特别冷，储物间的孩子轮流偷溜去锅炉房。他把偷来的蜡笔头分给靳沉时，那人后背正贴着嘶嘶作响的铸铁暖气片。

"所以这是..."林夏的指尖悬在半空。

"你给我的第一个太阳。"靳沉的声音很轻。

监护仪上的心率突然从72跳到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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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沐晴来查房时，林夏正在整理床头柜。三只不同颜色的药瓶按服用时间排好，下面垫着张对折的处方笺。

"他的退烧药..."

"早上七点吃过。"林夏头也不抬，"体温37.5℃，尿量正常，QT间期..."他突然卡壳了。

周沐晴挑眉："478ms，比昨晚好点。"她翻开病历本，"你知道胺碘酮的半衰期是58天吗？"

林夏摇头。他的医学知识仅限于昨晚用手机查的急救指南。

"意思是——"周沐晴突然压低声音，"就算出院，这颗心脏也需要有人长期监护。"

她离开后，林夏发现那张处方笺背面有字。翻过来是靳沉睡梦中无意识的涂鸦：两个火柴小人手拉手，高个子的胸口画着歪斜的向日葵。

就像他锁骨下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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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后花园的长椅上，林夏啃着从食堂顺来的苹果。手机屏幕显示着搜索记录：【QT间期延长能活多久】【胺碘酮副作用】【心脏病人食谱】。

"偷我的水果？"

靳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夏差点被苹果呛住——那人穿着病号服披着西装外套，左手还拖着输液架，像个落魄的贵族。

"你怎么下楼的？！"

"消防通道。"靳沉挨着他坐下，"王董事在病房装了监听器。"

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靳沉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林夏注意到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半透明的，能看清细小的血管。

"给。"林夏把啃了一半的苹果递过去，"补充钾离子。"

靳沉接苹果的瞬间，他们的指尖在果核处相碰。林夏突然想起大学时室友说的歪理——间接接吻的细菌交换量是直接接吻的十二倍。

监护仪突然从靳沉口袋里发出警报。两人手忙脚乱按静音时，苹果滚进了草丛。

"89次/分。"靳沉叹气，"只是个苹果..."

林夏红着耳朵又摸出一个："这个...我没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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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病房像被按了静音键。林夏蜷在陪护椅上，盯着靳沉的睡脸出神。点滴架上的药液反射着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银斑。

护士站的年轻护士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3床需要每两小时翻身防褥疮】

林夏蹑手蹑脚地靠近病床。靳沉睡得很沉，呼吸轻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对方肩头——

手腕突然被抓住。

"这是第三次。"靳沉的声音带着睡意，"你偷看我睡觉。"

林夏的手腕在他掌心发烫："护士说要翻身..."

"撒谎。"靳沉突然用力，林夏失去平衡栽在病床上。消毒水味里混着雪松气息的胸膛近在咫尺，"你从大学起就有这个习惯。"

林夏僵住了："你怎么知道？"

"你室友的微博。"靳沉松开手，"那年校庆，你趴在图书馆睡觉的照片。"

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正好照在靳沉微微上扬的嘴角上。林夏突然发现，这是住院以来他第一次看见这人真心实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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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沐晴撕下最后一页医嘱时，靳沉正在系衬衫纽扣。那枚刻着"K"的袖扣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出院后注意事项——"她故意提高音量，"禁止咖啡因、禁止熬夜、禁止情绪激动。"

林夏埋头整理药盒，耳尖通红。昨晚的"情绪激动"确实让监护仪响了警报，虽然只是因为他讲了个冷笑话。

"还有这个。"周沐晴突然塞给林夏一个信封，"他的动态心电图报告，你..."

她的话被敲门声打断。张莉抱着一叠文件站在门口："靳总，车准备好了。"

靳沉系好领带，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什么别在林夏衣领上——是那枚向日葵徽章，已经被擦得锃亮。

"医药费结算单在抽屉里。"他低声说，"最下面那张...是家属签字页。"

林夏打开抽屉的手在抖。在一堆化验单下面，他看见张空白的《知情同意书》，家属关系栏打印着：【配偶】。

窗外，住院部门口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嫩绿的新叶飘进来，正好落在"靳沉"的签名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