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齿轮的诗》第八章：匿名来信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槐花香。苏念绾从睡梦中惊醒时，发现哥哥的手正轻轻替她拂去睫毛上的泪痣——那是她熬夜时才会浮现的淡青色痕迹。

"做噩梦了？"林砚之的声音像泡在温水里的齿轮，带着修复后的温润，"看，天亮了。"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枕边织出金色的格子。苏念绾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多了个牛皮纸袋，封口处贴着枚齿轮形状的火漆印，印纹里嵌着半片槐树叶。她指尖一颤，想起昨夜迷迷糊糊间，看见个戴兜帽的身影站在窗前，怀里抱着个金属匣子。

"拆开看看。"林砚之将纸袋推近，腕间的监护仪导线在晨光中泛着银蓝光泽，像极了"时光之心"里流转的能量。

信封里掉出两张纸。第一张是泛黄的病历复印件，患者姓名栏写着"苏明修"——他们的父亲。诊断日期是2005年4月27日，正是他们出生那天，病情栏用红笔圈着："心肌纤维化，需立即进行机械心脏移植实验。"

"原来爸爸当年......"苏念绾的声音哽咽，指尖划过病历末尾的签名，"顾承泽"——这个名字在"时光之心"的uilder名录里出现过，是首席机械工程师。

第二张是张泛黄的糖纸，背面用铅笔写着："小砚怕黑，小绾怕打雷，爸爸把星星磨成齿轮，放在你们的床头。"字迹被水痕晕开，最后那个句号洇成小团墨渍，像极了父亲来不及说完的话。

林砚之忽然握住她的手，将她指尖按在糖纸左下角的压痕上。那里有极浅的齿轮纹路，当阳光斜照时，竟拼出"NSW-001"的字样——与"时光之心"的核心齿轮编号一致。

"匿名者在暗示，爸爸就是当年的实验体。"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胎记，那里不知何时泛起淡金色纹路，与他锁骨的疤痕形成镜像，"而我们......可能是实验的一部分。"

走廊传来皮鞋声。苏念绾慌忙将糖纸塞进枕头，抬头时正对上顾承泽冷凝的目光。这位鬓角斑白的教授穿着深灰风衣，手里拎着个黑色工具箱，箱体缝隙间露出齿轮状的锁扣。

"听说你们找到了'时光之心'。"他的声音像老座钟的钟摆，沉稳中带着锈蚀的沙哑，"但你们知道吗？每颗齿轮都有寿命，强行逆转时间......"

"您当年为什么要帮爸爸？"林砚之突然打断，监护仪发出短暂的蜂鸣，"还有，为什么每隔五年就给我打钱？"

顾承泽的瞳孔骤缩。他望向窗外的老槐树，枝头的白花在风中轻轻颤动，每片花瓣的纹路都像微型齿轮。良久，他从内袋摸出怀表，表盘里躺着枚断裂的齿轮，边缘刻着"2010.04.27"——那是他们五岁生日，也是母亲说"哥哥已经死了"的日子。

"因为我欠他一条命。"怀表盖合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20年前那场大火，是我锁上了地下三层的暗门......"

苏念绾的机械表突然发烫。她看见表盘里的糖纸船开始逆时针旋转，船底渗出细密的水珠，在玻璃内侧凝成雾气。当顾承泽说出"暗门"二字时，雾气中竟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影像：他浑身是血地趴在齿轮堆里，将半块蝴蝶发卡塞进襁褓，身后的"时光之心"正在剧烈震动。

"小心！"林砚之突然扑过来，替她挡住砸来的工具箱。金属零件散落一地，苏念绾看见其中一枚齿轮上刻着"SU-23"，与她机械表的编号完全一致。顾承泽的风衣口袋里掉出张照片，上面是年轻的父亲抱着襁褓中的双胞胎，背景是老钟表行的全息地图，地图上有个红色叉号，标着"心愿投递局旧址"。

"他们来了。"林砚之指着窗外，拆迁队的直升机正在低空盘旋，机身侧面印着"永夜集团"的标志——那个收购了全市老建筑的神秘企业。苏念绾注意到直升机螺旋桨的纹路竟是齿轮形状，每转一圈，老槐树的白花就飘落一片。

母亲突然冲进病房，手里攥着湿透的信纸。"刚收到的匿名信......"她的声音带着惊恐，信纸边缘滴着黑水，像是用齿轮油写成，"他们说，'时光之心'的齿轮正在吞噬生命，除非......"

"除非用双生血重新校准齿轮。"林砚之接过信纸，目光扫过最后那句用血红色齿轮圈起的警告，"而校准的代价，是其中一人的生命。"

监护仪发出长鸣。苏念绾这才发现哥哥的指尖正在透明化，皮肤下隐约可见齿轮转动的光影。她想起"时光之心"启动时，他说的那句"你的勇气能让星星转动"，原来星星的光，是用他的生命点燃的。

"小绾，还记得我们折的第一只糖纸船吗？"林砚之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十二岁那年替她挡下篮球架的决然，"它漂到了许愿池，你说想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机械表的指针突然跳动，停在"5.21 14:23"。苏念绾想起这个时间的谐音："我爱你，一世爱散"。她攥紧哥哥逐渐透明的手，触到他掌心里刻着的齿轮纹路——那是昨夜她替他换药时，偷偷用手术刀刻下的"NSW"。

"我不要永远。"她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绽开金色的齿轮花纹，"我只要现在，我们一起找到'心愿投递局'，把时光齿轮重新拼成......"

窗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苏念绾抬头，看见永夜集团的标志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而标志的中心，竟是半枚蝴蝶发卡的形状。母亲突然指着老槐树，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青铜信箱，箱盖上刻着："致第366号齿轮主人——请用双生血开启真相。"

林砚之的指尖已经透明得能看见病房的瓷砖。他轻轻抽回手，将蝴蝶发卡别在苏念绾辫梢："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让齿轮继续转动。"

当拆迁队的钻头撞上老槐树根部时，苏念绾终于下定决心。她摸出藏在机械表里的手术刀，刀刃在晨光中泛起冷冽的光，而哥哥眼底倒映着她决绝的神情，像看见二十年前，那个在火海里紧紧攥着他手指的小女孩。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