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将数据板重重拍在傅沉办公桌上，金属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每日汇报。"他刻意省略了敬语，银白色的发丝在脑后扎成一个紧绷的小髻，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上面贴着最新款的信息素抑制贴。

傅沉从文件中抬头，黑眸扫过数据板，又回到季昀脸上。他今天的信息素控制得极好，几乎闻不到那股雪松气息，但季昀的后颈还是微微发烫——他的身体记住了这种独特的反应。

"第三页的分子式有错误。"傅沉手指在数据板上轻点，调出季昀熬夜完成的结构图，"这个酯键在pH6.5以上会水解，你的配方撑不到中调。"

季昀瞳孔微缩。他故意在报告中夹杂了几个高级专业陷阱，没想到傅沉不到十秒就发现了最隐蔽的那个。

"实验室条件下可以稳定。"他强硬地回应，手指划过数据板调出另一组数据，"我用离子液体做了溶剂化处理。"

傅沉唇角微扬："然后牺牲了前调的爆发力。"他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虚划几下，一组三维分子模型立刻投影在办公桌上空，"试试把这个羟基乙酰化，再加0.5%的龙涎酮做定香剂。"

季昀盯着那组旋转的分子模型，喉咙发紧。傅沉的解决方案简直完美——这已经是他本周第三次被对方在专业领域碾压了。

"...我会试试。"他咬着牙承认，伸手去拿数据板时，傅沉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

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接触点窜上脊椎，季昀猛地缩回手，数据板"啪"地掉在桌面上。他的栀子花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立刻被傅沉的雪松气息包裹、中和。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秒。

"还有其他问题吗？"傅沉率先恢复常态，声音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季昀迅速抓回数据板："没有。明天见，傅总。"他转身就走，步伐比平时快了百分之三十。

直到电梯门关闭，季昀才允许自己呼出那口憋着的气。这太荒谬了——他，季昀，业内公认最难搞的天才调香师，居然在一个Alpha面前屡屡失态。更荒谬的是，这个Alpha的信息素非但不会让他排斥，反而该死的令人舒适。

电梯停在12楼，门一开，一个穿着米色套装的女性Beta站在外面。

"季总监。"她微微颔首，声音礼貌而疏离，"我是傅总的助理林妍。"

季昀挑眉："有事？"

林妍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想提醒您一些事情。"她转头直视季昀，"傅总对信息素匹配度高的Omega一向保持距离，希望您不要误会什么。"

季昀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因为那点化学反应就巴结他？"

"三年前有个Omega自以为特别，"林妍语气平淡，"在董事会上假装发情，想逼傅总标记。傅沉直接让保安把他扔了出去，连抑制剂都没给。"

电梯到达17楼，门开了又关——两人都没动。

"说完了？"季昀声音冷得像冰。

林妍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傅总曾经有过婚约。梁氏集团的千金，顶级Omega，信息素匹配度92%。"她将文件递给季昀，"订婚宴上，傅总闻到她的信息素当场呕吐，婚约作废。"

季昀盯着文件上的医疗记录：『Alpha信息素排斥反应，疑似创伤后应激障碍...』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您是他第一个能共处一室的Omega。"林妍按下开门键，"别毁了它。"

季昀走出电梯，头也不回："放心，我对你们傅总没兴趣。"

回到实验室，季昀把数据板摔在桌上，惊得助手小林差点打翻培养皿。

"把乙酰化试剂和龙涎酮拿来。"他扯下抑制贴，后颈腺体微微发烫，"今天做第三十七组实验。"

小林小心翼翼地问："又是傅总的主意？"

季昀瞪了她一眼，小林立刻缩着脖子去拿试剂了。

三小时后，当初调香气从蒸馏器中缓缓流出时，季昀不得不承认——傅沉的建议确实完美。这种层次分明的玫瑰前调，既有爆发力又不失细腻，中调转为沉稳的木香，最后以微甜的琥珀收尾。

"太棒了！"小林陶醉地嗅着试香纸，"这次一定能通过董事会！"

季昀刚想说什么，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像是烧焦的塑料混着某种化学试剂。他转向通风橱，瞳孔骤然收缩。

"所有人撤离！现在！"

他话音未落，通风橱内的反应釜突然爆出一团火光。季昀抓起灭火器冲过去，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了回去。

"你疯了？！"傅沉不知何时出现在实验室，一手拽着季昀的衣领，另一手按下墙上的火警按钮。喷淋系统立刻启动，但火势已经蔓延到化学品储存柜。

"我的实验数据！"季昀挣扎着想冲向工作台。

傅沉直接将他拦腰抱起："不要命了？！"他大步冲向出口，身后传来一连串小型爆炸声。

安全门外，公司保安正在疏散人群。傅沉把季昀放在走廊长椅上，双手迅速检查他是否有伤。

"有没有溅到？呼吸有没有困难？"傅沉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雪松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与季昀惊慌中释放的栀子花香交织在一起。

季昀摇头，突然注意到傅沉右手手背上一片通红："你受伤了！"

傅沉这才察觉疼痛，皱眉看了一眼："没事，小烫伤。"

消防系统很快控制了火势。医务室的Beta医生赶来为傅沉处理伤口，季昀站在一旁，心跳仍未平复。他注意到傅沉在医生包扎时眉头都没皱一下，却在自己靠近时不自觉地绷紧了肩膀。

"实验室要封闭检修。"安全主管过来报告，"初步判断是电路短路引燃了乙醇蒸汽。"

傅沉点头："给研发部安排临时办公区。季总监的团队优先。"他转向季昀，"你..."

"我会提交事故报告。"季昀打断他，"今天谢谢你。"这句感谢说得很生硬，但确实真心实意。

人群逐渐散去，傅沉却站在原地没动。两人之间突然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沉默。

"为什么冒险进去？"季昀终于问出口，"你有Alpha的保护本能，但这也太..."

"不是本能。"傅沉直视他的眼睛，"我看到你在里面。"

季昀的心脏漏跳一拍。

"作为公司重要资产，你有义务注意安全。"傅沉迅速补充道，又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口吻，"明天我要看到新配方的完整评估报告。"

他转身离开，雪松信息素的余韵却萦绕在走廊里，久久不散。

季昀回到临时安排的办公室，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门边等他。

"徐子谦？你怎么来了？"季昀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大学好友。

徐子谦晃了晃手机："看到你们公司火灾新闻，来确认你还活着。"他递给季昀一杯奶茶，"听说傅沉亲自救了你？"

季昀翻了个白眼接过奶茶："八卦传得真快。"他喝了一口，是喜欢的芋泥波波，三分糖。

"所以传闻是真的？"徐子谦凑近，压低声音，"你真的不排斥他的信息素？"

季昀差点呛到："谁告诉你的？"

"整个香精香料圈都在传，馥郁有个Omega调香师能让'冰山傅'破例。"徐子谦眨眨眼，"没想到是你。"

季昀把好友拉进办公室关上门："胡说什么，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得了吧。"徐子谦突然正经起来，"你知道你的情况有多特殊吗？对Alpha信息素普遍排斥的Omega，却对某一个Alpha例外..."他意味深长地停顿，"这通常意味着..."

"意味着什么？"

徐子谦犹豫了一下："可能和你的...身世有关。"

季昀的表情瞬间冷却。作为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他的过去是一片空白。

"我查过资料，"徐子谦谨慎地选择措辞，"这种特异性反应有时与基因标记有关，常见于..."

"世交家族之间的保护机制。"季昀接上他的话，语气平淡，"我读过那些论文。但我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记得吗？没有家族，没有世交。"

徐子谦拍拍他的肩："也许傅沉就是你的命中注定呢？"

季昀把空奶茶杯砸向他："滚去给你的八卦杂志写小说。"

徐子谦大笑着躲开，却在门口停下脚步："说真的，昀，你该查查自己的身世。现在基因数据库那么发达..."

"二十年前可没有完善的基因数据库。"季昀打断他，"别操心我了。"

送走徐子谦，季昀独自站在临时办公室的窗前。楼下，傅沉正走向公司大门，修长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似乎感应到什么，傅沉突然抬头看向季昀所在的窗口。

即使隔着十几层楼的距离，季昀还是感到一阵心悸。他迅速拉上百叶窗，却无法控制后颈腺体微微发热。

实验室爆炸、傅沉的相救、徐子谦的暗示...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翻腾。季昀摸出随身携带的旧照片——孤儿院前那个面无表情的白发小孩，身边没有任何人。

"你到底是谁..."他轻声问照片中的自己，也问那个在楼下刚刚离去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