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被拉开时，林一燃整个人惊了一下。仍旧耷拉着脑袋，像一株被暴雨打蔫的植物。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掐着左手手背，指甲陷进皮肉里，留下一道道泛白的月牙痕。

“林一燃。”

陆渝琛的声音很轻，却让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下一秒，一双温暖的大手覆了上来，强硬又不失温柔地分开他自虐的手指。

“松手。”

林一燃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已经被掐得通红，有几处甚至渗出了细小的血珠。他慌乱地想把手藏到身后，却被陆渝琛牢牢握住。

“疼吗？”陆渝琛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些伤痕，声音低沉得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

林一燃摇摇头，却不敢抬头看他。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突然，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陆渝琛的手背上。他这才发现林一燃的肩膀在微微发抖，泪水正无声地顺着下巴滴落。

陆渝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伸手抬起林一燃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那双眼睛此刻盈满泪水，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看起来脆弱又倔强。

“看着我，”陆渝琛的声音沙哑，“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

林一燃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他终于不再躲闪，而是慢慢放松身体，靠进了陆渝琛的怀里。

陆渝琛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只是将林一燃轻轻揽入怀中。他的手掌宽大温热，稳稳地托住林一燃的后脑勺，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则缓慢而有力地抚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没事了。”他低声说，声音透过胸膛的震动传来，沉稳而令人安心，“你放心吧，他不敢来找你了。”

林一燃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陆渝琛却毫不在意，只是收紧了手臂。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林一燃的发顶，呼吸间都是对方发丝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车窗外，夜色渐深。陆渝琛没有催促，也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任由时间流淌。偶尔，他会用指腹轻轻擦去林一燃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直到林一燃的呼吸完全平稳下来，陆渝琛才稍微松开怀抱，却仍保持着保护性的姿势。他低头看着林一燃哭红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饿不饿？”他问，语气平常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想吃什么？”

林一燃突然咬紧牙关，猛地从陆渝琛怀里挣出来。他胡乱抹了把脸，把眼泪蹭得满脸都是，却还要梗着脖子逞强，“不饿！”

声音里还带着没散尽的哭腔，却硬要装出凶巴巴的样子。

陆渝琛被他推得往后一仰，也不恼，只是挑了挑眉。他看着林一燃通红的耳朵尖和倔强抿着的嘴角，突然觉得可爱得要命。

“真不饿？”陆渝琛故意拖长声调

“咕......”

林一燃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一声。他顿时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瞪了一眼他。自己的肚子，每次都在关键时刻不争气！

来到餐厅，林一燃怒点了十八个菜，“这个、这个、这个！我全都要！”

服务员站在一旁耐心解释，“先生，两个人的话，这边建议点三个菜就可以了。”

林一燃抬眸看了一眼陆渝琛，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在灯光下泛着盈盈水光。

陆渝琛对上林一燃湿漉漉的目光，心头蓦地一软。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对服务员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听他的。”

见服务员还在犹豫，陆渝琛又补了句，“吃不完的打包。”

“那好吧，请稍等。”服务员接过菜单远去。

当他推着餐车回来时，上面赫然摆着两整箱啤酒，玻璃瓶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陆渝琛眉头瞬间拧紧，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叩了两下，“我们没点酒。”

服务员一脸诚恳，“刚刚这位先生点的呀。”

林一燃眯眼笑了笑，哪还有刚刚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好吧。”陆渝琛只好作罢。

林一燃一把抓过酒瓶，将玻璃杯倒满，仰头灌下一大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几滴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在下巴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另一只手已经夹起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油亮的酱汁沾在他的唇边，被他随意地用袖子抹去，白衬衫袖口顿时晕开一片油渍。

陆渝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终究没说什么。他沉默地看着林一燃像只饿坏的小兽般狼吞虎咽，筷子在几个盘子间来回扫荡，时不时还要灌上几口酒。

“这个好吃。”林一燃含糊不清地说着，把咬了一半的糖醋排骨丢进陆渝琛碗里，油星子溅到了对方雪白的衬衫上。他眯起醉意朦胧的眼睛，看着陆渝琛依旧挺直的背脊和纹丝不动的表情，突然觉得无趣极了。

“不吃算了....”他小声嘟囔着，筷子一伸，夹走了陆渝琛碗里的半块排骨。

又开了一瓶酒，这次喝得太急，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花。他用手背胡乱擦了擦。

陆渝琛终于看不下去了，起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给他拍背。

“好了，别喝了。”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握着酒瓶的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一燃他歪着头，靠在他肩上，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狮子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我没醉.....”

陆渝琛低头看他，发现那双眼睛又开始泛红。

林一燃拼命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快速扇动，试图把涌上来的湿意压回去。可泪水还是不听话地蓄满了眼眶，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将他的瞳孔浸得水润透亮。

一滴泪珠终于挣脱束缚，顺着泛红的脸颊滚落，在陆渝琛的衬衫领口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林一燃慌忙用袖子去擦，却把辣椒油蹭到了眼角，顿时疼得倒抽一口气，这下眼泪彻底决了堤。

“烦死了。”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嘟囔，声音里满是狼狈的恼意。可身体却诚实地往陆渝琛怀里缩了缩。

陆渝琛眉头微蹙，伸手抽了张纸巾，动作却比方才夺酒瓶时轻柔了百倍。他左手稳稳托住林一燃的后脑，右手捏着纸巾一角，小心翼翼地按在他被辣红的眼角。

“别动。”他低声说，指尖隔着纸巾轻轻压住林一燃不停颤动的眼睑。纸巾雪白的边缘很快被泪水浸透，晕开一小片半透明的痕迹。陆渝琛换了干净的那面，沿着他泛红的眼尾细细擦拭，从眉骨到颧骨。

林一燃本能地往后缩，却被他扣着后颈固定住。

“说了别动。”陆渝琛的声音沉了几分，手上动作却愈发轻柔。他拇指抚过林一燃湿漉漉的睫毛，将沾在上面的辣椒油一点点拭净，连带着擦掉了那些倔强的泪痕。

“辣....”林一燃的眼睑疯狂眨动，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涌出，将陆渝琛的指尖都浸得湿漉漉的。他难受地仰起脸，纤长的脖颈绷出一道脆弱的弧线，喉结随着抽气声上下滚动。

陆渝琛眸色一暗，突然扣住他的下巴，“睁眼。”命令式的语气让林一燃下意识服从，可被辣到的眼睛根本睁不开，只能颤抖着露出一条缝。通红的眼白上布满血丝，瞳孔被泪水泡得发亮，像是被暴雨打湿的黑曜石。

这次他直接捂住林一燃的双眼，掌心温度透过湿纸巾熨贴着眼皮。

林一燃看着他，眨巴眨巴另一只没有受伤的眼，温热水汽渐渐化开刺痛。陆渝琛正低头对着他被捂住的眼睑轻轻吹气，微凉的气流穿过纸巾缝隙，带着拨开云雾的感觉。

“好...好了....”林一燃突然慌乱地偏过头，湿漉漉的睫毛扫过陆渝琛的掌心，像受惊的雀鸟扑棱翅膀。

陆渝琛的手还维持着捧脸的姿势悬在半空，掌心残留的温度被夜风吹散。

林一燃已经迅速抬起屁股，挪开几厘米的距离。

陆渝琛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并没有打算回到自己位置上，拿起筷子给林一燃夹菜，“吃吧。”

林一燃呆愣地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糖醋排骨，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却还强撑着别过脸去。

“吃就吃。”他嘟囔着，声音闷闷的，可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往碗里瞟。

陆渝琛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又夹了一块清炒时蔬放在他碗里，翠绿的菜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林一燃的筷子在碗边犹豫地碰了碰，最终还是没忍住，夹起那块排骨咬了一小口。

酒过三巡。

林一燃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像只困倦的鸟儿，最终重重地靠在了陆渝琛的肩膀上。他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酡红，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酒气，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随着不稳的呼吸轻轻颤动。

“我还能....喝....”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想要直起身子证明自己清醒，却整个人往旁边歪倒。陆渝琛眼疾手快地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半抱在怀里。林一燃温顺地靠在他胸前，发烫的脸颊贴着冰凉的衬衫面料，舒服地蹭了蹭。

陆渝琛叹了口气，一手穿过他的膝弯，轻松地将人打横抱起。林一燃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得轻呼一声，本能地环住陆渝琛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放我下来...”他小声抗议，声音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尾音还带着撒娇般的上扬。

陆渝琛没有理会，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每一步都走得极稳，生怕颠到怀里的人。

夜风拂过，林一燃不自觉地往热源处缩了缩，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陆渝琛的锁骨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对方的衣领，把平整的衬衫抓出几道褶皱。

走到车前，陆渝琛小心地将人放进副驾驶，他俯身为林一燃系安全带时，醉醺醺的人突然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眼神迷蒙地望着他。

“陆渝琛...”林一燃软软地唤道，指尖描摹着他的轮廓，从眉骨到鼻梁，最后停在唇边。他的目光专注又迷茫，像是透过眼前人在看着什么遥远的回忆。

陆渝琛呼吸一滞，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塞回安全带下。

车内很安静，只有林一燃均匀的呼吸声。他的头歪向车窗那边，路灯的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偶尔会因为车子转弯而轻轻晃动，发出不满的哼唧声。

陆渝琛不时侧头看他一眼，伸手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等红灯时，林一燃皱了皱眉头，在副驾上不安地扭动起来。

他眉心拧成结，双腿无意识地夹紧又松开，手指胡乱揪着皮带扣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

“陆...陆渝琛.....”带着哭腔的嗓音黏糊糊的，他半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向驾驶座，脸颊因为憋尿和醉意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解皮带的动作笨拙得可怜，金属扣叮叮当当响了好几下都没解开，反倒把衬衫下摆扯得凌乱，露出一截泛着粉色的腰线。

陆渝琛瞥见他绞紧的大腿和微微发抖的指尖，立刻打了转向灯。轮胎擦过路肩发出刺耳声响，还没停稳就伸手按住他胡来的手指，“别在车上解。”声音比平时低哑三分，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发烫的小腹。

林一燃急得用额头抵住车窗玻璃，他赌气似的用鞋尖轻踢储物箱，后腰陷在真皮座椅里不安地蹭动，布料摩擦声在静谧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快点...憋不住了.....”

陆渝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迅速解开自己安全带倾身过来。带着薄茧的拇指按在他皮带的卡扣上，“马上到了。再忍一会。”

林一燃难受的哼唧了一声，“绿灯了.....你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