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三分，陈晶的台灯依然亮着。她咬着铅笔尾端，盯着电脑屏幕上卡了整整两天的分镜设计，眼皮直打架。漫画APP的主线剧情在许川的建议下已经修改了七遍，每次她觉得完美了，他总能找出逻辑漏洞。

　　“艺术不需要这么严谨...“陈晶嘟囔着，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桌角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旁边是许川昨天给她的流程图——复杂得像地铁线路图。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陈晶眯着眼看去，是许川的短信：“还没睡？“

　　她惊讶地挑眉。自从一周前开始合作，许川从不在非工作时间联系她。她回复：“在改分镜。你呢？“

　　“写代码。遇到问题。“

　　紧接着又是一条：“方便语音吗？“

　　陈晶的心跳突然加快。她看了看镜中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熊猫眼，下意识用手理了理，然后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傻——他又看不见。

　　“可以。“她回复，然后手机几乎立刻响起。

　　“喂？“她小心翼翼地接听。

　　“抱歉这么晚。“许川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疲惫，“有个技术问题想不通。“

　　陈晶听到键盘敲击的背景音，想象他坐在那三台显示器前皱眉的样子：“什么问题？“

　　“用户选择分支后的剧情衔接。“许川说，“按照你的设计，如果在这里选A，应该跳转到场景5，但逻辑上场景3更合理。“

　　陈晶翻出对应的分镜稿：“我看看...啊，这里！“她突然灵光一现，“为什么一定要跳转呢？我们可以用叠化效果，把场景5和3的元素融合，慢慢过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具体说说。“

　　陈晶兴奋地抓起数位笔，在绘图板上快速勾勒：“比如主角在这里做了一个决定，背景开始变化，但变化是渐进的，给读者思考的时间，同时保持剧情连贯...“

　　她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分钟，完全忘记了时间。等她说完，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啊“一声。

　　“怎么了？“陈晶问。

　　“这个方案...很好。“许川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赞许，“我没想到可以用视觉手段解决逻辑问题。“

　　陈晶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艺术生也是有脑子的好吗。“

　　“我从来没说...“许川顿了顿，“总之谢谢。明天我把实现方案发你。“

　　“等等！“陈晶急忙说，“既然都熬夜了，不如现在一起解决？我可以远程看你屏幕。“

　　又是一阵沉默。陈晶以为他要拒绝，却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好。我发你链接。“

　　五分钟后，陈晶的电脑上出现了许川的屏幕共享。看着他整洁有序的代码界面，陈晶不禁感叹：“你的代码真工整。“

　　“习惯。“许川简短回答，但语气比平时柔和，“你刚才说的叠化效果，技术上可以用这个库实现...“

　　他们就这样隔着屏幕工作到凌晨三点，当最后一个技术难题解决时，陈晶忍不住欢呼：“成功了！“

　　屏幕那头的许川轻轻笑了声：“嗯。“

　　陈晶愣住。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许川笑，哪怕只是轻轻的一声，也像冰面裂开一道缝隙，透出下面流动的活水。

　　“你笑起来挺好的。“她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的冒失。

　　许川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说：“很晚了，休息吧。明天...今天下午创客空间见。“

　　挂断电话后，陈晶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许川那声几乎微不可闻的笑。她翻身摸到素描本，借着窗外的月光，快速勾勒出记忆中他专注工作的侧脸——微蹙的眉头，紧抿的唇线，还有镜片上反射的代码光芒。

　　“奇怪，“她自言自语，“我画他干嘛...“

　　下午的创客空间比平时热闹，几个学生团队正在为编程大赛做准备。陈晶抱着资料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的许川。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越发冷白，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

　　“嗨。“陈晶走过去，放下两杯咖啡，“给你的，黑咖不加糖。“

　　许川抬头，略显惊讶地接过：“谢谢。“

　　“昨晚的解决方案实现了吗？“陈晶凑近看屏幕，发梢不小心扫过许川的手臂。

　　许川微微后仰，与她拉开距离：“基本完成了。你来看效果。“

　　他点开模拟器，展示昨晚讨论的过渡效果。陈晶惊喜地发现他不仅完美实现了她的构想，还添加了一些细微的动画改进，使整体更加流畅。

　　“太棒了！“她情不自禁抓住许川的手臂，“这个抖动效果正是我想要的！“

　　许川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触碰他的手上。陈晶赶紧松开，脸颊发烫：“抱歉，太激动了...“

　　“没关系。“许川推了推眼镜，转向屏幕，“但这里有个问题。你的原画分辨率太高，导致APP体积过大，需要优化。“

　　陈晶皱眉：“压缩会损失画质。“

　　“不是简单压缩，“许川调出一个软件，“需要针对性优化，保留关键细节...“

　　两人又陷入熟悉的争论模式，声音逐渐提高。这次争论持续了将近一小时，最终达成妥协——陈晶重绘部分场景，许川改进资源加载方式。

　　“艺术家的固执。“许川总结道，语气却没有丝毫不悦。

　　“程序员的死板。“陈晶回敬，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正当两人准备继续工作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哇，这么热闹？“

　　陈晶回头，看到林一曼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叠海报。今天的林一曼化了精致的妆容，穿着时髦的短裙和长靴，与创客空间的极客氛围格格不入。

　　“一曼？你怎么在这？“陈晶惊讶地问。

　　“学生会任务。“林一曼晃了晃海报，“下周编程大赛宣传。“她的目光越过陈晶，落在许川身上，笑容立刻灿烂了几分，“嗨，许川学长，又见面了。“

　　许川点头致意，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林一曼凑到陈晶耳边，用刻意压低却依然能被听到的声音说：“你们真的只是在工作啊？校园论坛上都传疯了，说你们在约会呢！“

　　陈晶的脸刷地红了：“胡说什么！我们在做项目！“

　　“是吗～“林一曼拖长音调，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那学长不介意参加下周的学生会联谊吧？很多单身女生都期待认识你呢。“

　　许川头也不抬：“没兴趣。“

　　林一曼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别这么冷淡嘛。陈晶也来的，对吧？“她向陈晶使了个眼色。

　　陈晶尴尬得想钻地缝：“我...“

　　“她来我就去。“许川突然说。

　　陈晶和林一曼同时愣住。许川继续敲着代码，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那就这么定了！“林一曼迅速反应过来，“晶晶，记得穿漂亮点哦～“她冲许川眨眨眼，“学长也是。“

　　林一曼离开后，创客空间陷入诡异的安静。陈晶偷偷观察许川，发现他耳尖微微发红，虽然表情依然平静。

　　“你没必要勉强...“陈晶小声说。

　　许川停下打字：“什么？“

　　“联谊。你不用为了...“

　　“我没勉强。“许川打断她，“团队建设也是合作的一部分。“

　　陈晶抿嘴笑了：“原来如此。团队建设。“

　　许川没有接话，但嘴角微微上扬。两人继续工作，气氛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傍晚，陈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许川叫住她：“你的素描本。“

　　陈晶回头，看到许川手里拿着她刚才随手放下的素描本。她心头一紧——那本子里有不少她最近画的许川速写！

　　“谢谢！“她几乎是抢过来抱在胸前。

　　许川挑眉：“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才没有！“陈晶反驳，“就是...草图而已。“

　　许川不置可否，转身整理自己的东西。陈晶松了口气，却注意到许川拉开抽屉时，里面露出一张照片的边角——正是上次在图书馆看到的那张。

　　“那是你小时候吗？“她忍不住问。

　　许川动作一顿，随即关上抽屉：“嗯。“

　　“能给我看看吗？我挺喜欢老照片的...“陈晶试探性地问。

　　许川沉默了几秒，最终摇头：“私人物品。“

　　“好吧。“陈晶有些失望，但也没再追问。临走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周六，我们还工作吗？“

　　“休息一天。“许川说，“你有安排？“

　　“没什么特别的。“陈晶耸肩，“可能去我爸店里帮忙。“

　　许川点头：“周日见。“

　　走出创客空间，秋日的夕阳将校园染成金色。陈晶心情莫名地好，哼着歌往宿舍走。经过公告栏时，她注意到新贴出的编程大赛海报，参赛团队名单上赫然写着：“许川团队：项目《绘梦者》，成员许川、陈晶“。

　　她的名字和许川的并列在一起，用同样的字体，同样的字号。不知为何，这个简单的并列让她心跳加速。

　　“陈晶！“

　　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陈晶转身，看到室友李晓雨小跑过来，一脸八卦：“听说你和计算机系那个许川在一起了？“

　　“什么？谁说的？“陈晶瞪大眼睛。

　　“全校都在传啊！“李晓雨兴奋地说，“说看到你们经常一起工作到很晚，他还送你回宿舍...“

　　“那都是项目需要！“陈晶辩解，却感觉脸颊发烫。

　　“得了吧，“李晓雨促狭地笑，“你脸都红了。不过你们挺配的，一个技术大牛，一个艺术才女...“

　　陈晶没有继续反驳，但心里某个角落，这个想法像颗种子一样悄悄生根——她和许川，真的只是项目伙伴吗？

　　回到宿舍，陈晶翻开素描本，看着那些无意识间画下的许川侧脸、背影、手指特写。照片抽屉里的那张童年照又浮现在脑海——为什么总觉得那背景有些眼熟？

　　她摇摇头，合上本子。窗外，秋夜的星空格外明亮，就像她此刻纷乱却又莫名期待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