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高热

　　这场大雨一直持续到深夜，肖战冒雨从基地赶回家时，军装外套早已被浸透，肩章泛着冷冽的光。

　　勤务兵晚上八点多给他发消息，说夫人白天淋了雨，晚上就开始发热，头晕脑胀，在浴室洗澡时不慎滑倒，问他是否有空回来看一看。

　　等到上将开完会看到消息，早已经过了十二点。雨下得太大，他本打算在办公室凑合一夜，却因为挂心王一博，急匆匆赶回了家。

　　生怕惊醒可能已经安睡的Omega，推开家门时，Alpha刻意放轻了动作，连灯都不敢开，抹黑脱下了湿漉漉的军靴，却在转身的瞬间，被突如其来的灯光晃了眼。

　　王一博打开了客厅的灯，还和上次一样，穿着薄薄的睡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因为高热的缘故，Omega瓷白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

　　“哥哥，你回来啦……”王一博的声音有些沙哑。

　　肖战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身后凌乱的沙发上——皱巴巴的毛毯半垂在地，茶几上还摆着玻璃杯和感冒药，心突然毫无预兆地塌陷下去一块。

　　——王一博这是在等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半夜回家，有人等待的感觉了。

　　母亲早逝，父亲在他中学时代再娶了王一博的姨妈，虽然继母是个开朗活泼的热心肠，但随着她和父亲生下弟弟，肖战常常自觉已是局外人。

　　他成年即入军营，一晃已经快十年。这十年间和家人聚少离多，亲缘淡薄。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在一次次和战友的生离死别中变得坚硬，却在这一刻，被王一博轻易地松动了磐石。

　　王一博慢吞吞朝他走过去，肖战连忙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我衣服湿了。”

　　他利落地脱下浸透雨水的军装外套，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探向Omega滚烫的额头：“在等我？”

　　指尖触及的肌肤烫得惊人，肖战的眉头不自觉地皱得更紧。

　　王一博乖巧地点头。

　　“看医生了吗？”Alpha的目光下移，担忧地看向王一博裸露在外的小腿，上面一片青紫，看着触目惊心，显然那一跤摔得不轻。

　　王一博下意识把有伤的那条腿往后藏了藏：“找家庭医生处理过了……”

　　“勤务兵呢？”

　　“我让他回去休息了。”

　　肖战微微蹙眉：“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要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也不好好休息，万一又严重了怎么办？”王一博同他们这些风吹日晒的兵不一样，在他心里是珍贵易碎的瓷娃娃。

　　他心里着急，语气也有些重，一时没收住。

　　王一博默默低下了头，再抬头时竟就眼泪汪汪：“我知道勤务兵告诉你我病了，你也许会回来看我，我就是想等等你……”

　　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见面了。

　　明明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没有多久，但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依恋着哥哥。

　　王一博的皮肤白，因为高烧而双颊绯红，此刻又挂着眼泪，像朵被雨水打湿的海棠，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肖战的心瞬间乱了。

　　惹哭Omega并非他的本意，现下更是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把对方哄回房间。

　　王一博原本就在发烧，四肢酸软，再加上先前挨了沈蔓枝的那几下还没好全，今天又在浴室里滑倒，浑身上下都难受。

　　方才肖战语气不好，他半真半假地哭了几声，没想到真把脑袋哭得晕乎乎的。肖战哄他回房间去睡，他于是点点头，走在前面，径直把肖战带到了他这几天睡觉的地方——

　　不是他自己的卧室，而是肖战的房间。

　　走到二楼，王一博才姗姗反应过来，一时间愣在原地，进退两难。肖战在他身后，几乎和他紧紧相贴，气息擦过他耳侧，那么近，那么烫。

　　“怎么不走了？”

　　肖战神色如常，仿佛全然没有察觉任何异样，自然地牵起王一博的手，带着人走进卧室。

　　卧室里还残留着王一博这些天留下的痕迹——床头柜上摆着他常看的书，枕边放着他的安眠香囊，甚至连衣柜里都悄悄挂了几件他的睡衣。这些细小的“入侵”证据此刻全都无所遁形，让王一博羞得几乎想要夺门而逃。

　　肖战抬手关掉了主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在房间里投下温暖的光晕。

　　一种错觉席卷了王一博，好像这场大雨会一直下到天荒地老、宇宙尽头，而房间是一座孤岛，天地之间，只剩他和肖战两个人。

　　床铺没有收拾，肖战常睡的那一侧明显可以看出有人躺过的痕迹，枕头微微凹陷，被单上还留着明显的褶皱痕迹。

　　王一博如同置身无边无际的大海，下一刻就要被淹没。因为高烧变得迟缓的大脑像一台宕机的电脑，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对他拉响警报。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王一博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哥哥不在家的这些天，他每晚都偷偷溜进这个房间，睡在哥哥的床上。枕头、被子、床单，到处都有哥哥留下的淡淡信息素。闻到那个熟悉的味道，令他安心。

　　王一博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肖战的表情，发现对方也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眉梢微微上扬，眼中含着几分玩味，似乎对他接下来要如何解释这一切充满了兴趣。

　　“嗯……我……”王一博结结巴巴地开口，深感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来解释这一切。

　　但是说什么呢？说哥哥，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睡？

　　好苍白。

　　王一博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一团浆糊，不足以支撑他处理好眼前的尴尬场面。

　　突然，一片静谧之中，肖战笑了。那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震颤而出，带着Alpha特有的磁性，在昏暗的房间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紧接着，王一博的额头上传来一种温热的触感，让他瞬间怔住了。

　　——在巨大雨声的包围中，微弱光线的掩护下，肖战亲吻了他的额头。

　　“这是你想要的吗？”

　　哥哥的声音低沉，略微有些沙哑，而王一博还裹挟在巨大的惊讶中，说不出话。

　　背着光，他看不清肖战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拂过自己滚烫的脸颊。这是他第一次被Alpha亲吻，心里仿佛有千万朵烟花同时炸开。

　　见他不说话，肖战又笑了。

　　他伸出手，缓缓抚摸着王一博娇嫩的面庞，揭开他们之间最后一层薄薄的纱。

　　“其实，”他轻声说，“我每晚都有回家。”

　　——每晚都有回家，所以每晚都看见你安稳地睡在我的床上，包裹在我的气息里，像只贪恋温暖的小猫。目睹你对我的眷恋，知悉你在等待。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连绵不绝的雨声中，肖战缓缓覆上王一博柔软的唇。

　　这是一个绵长的吻，起始于一时兴起的热烈冲动，结束于万般珍重的温柔缱绻。

　　王一博听着肖战略微粗重的喘息，缓缓睁开眼睛。

　　不知何时，Omega的双目已变得水润，好似含着一汪清泉，含情脉脉。

　　肖战的右手握着王一博修长的后颈，骨节分明的手指稍稍用力，就让王一博无法遏制地浑身战栗。下一秒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打横抱起。Alpha的臂膀结实有力，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锁在怀里。

　　王一博没有防备，吓得惊呼出声：“你……”

　　“叫我什么？”

　　黑暗中，肖战的轮廓像一座高大的山，而王一博是笼中雀。

　　“叫我什么，嗯？”

　　肖战莞尔，又问了一次。王一博紧紧搂着他的脖颈，求饶似的唤：“哥哥……”

　　肖战的目光更深了。王一博从来不知道，这样企图唤起他同情心的声音和姿态会让他更想将他撕碎。

　　王一博是真不知道肖战想让他叫什么，他的大脑已经被高热烧得宕机，整个人晕晕乎乎。只知道自己被哥哥亲了。

　　被一个成年Alpha，亲了。

　　反应过来这一点的Omega一把攥住哥哥的衣服，羞涩地低下了头。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多少是有点喜欢哥哥的，否则不会那么冲动地答应和哥哥结婚，也不会对哥哥的信息素味如此依恋。

　　肖战怀抱着王一博，轻轻将他放在床上，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几乎失控。他几近疯魔地想怀抱他，拥有他，一点一点将他拆吞入腹——这样，即便将来真相大白，王一博也不能再离开他了吧。

　　如果他敢逃，上将会把他绑在身边。王一博的胆子这样小，一定会害怕地哭出来。

　　是啊，他胆子这样小……

　　这样小，叫他怎么敢告诉他，你以为的系统匹配，其实都由我一手策划？

　　他会竭尽所能为首长掌握大权铺路，为守护共和国的安宁奉献一切，而王一博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婚姻始于阴谋。

　　肖战的理智渐渐回笼。

　　不可以，王一博还在发烧。

　　即使他心知肚明，如果他执意索取，王一博只会软绵绵在他胸膛推拒两下，就化作一汪春水，但他还是克制自己，又变回了平时那个温柔周到的哥哥，轻轻整理着王一博额头的发丝。

　　“别胡闹，”他说，“如果你想要我回来，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通过这样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让我担心。”

　　王一博没想到肖战会看透他的小心思，身体微微一僵。

　　其实，他也只是难得任性，想看看如果自己生病，哥哥会不会赶回来。他只是想见肖战一面。

　　小时候，每当他想念因为工作而长时间见不到面的爸爸妈妈，都会故意让自己受伤。只有那样，爸爸妈妈才会回家。

　　但哥哥却对他说，如果你想见我，不必用自己的身体来胡闹。

　　察觉到Omega的不安，肖战无奈地轻拍他的后背，语气偏宠而纵容：“不管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对我说，不要害怕，也不要胡思乱想……”

　　他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格外郑重：“永远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好吗？任何人都不可以。”

　　看到王一博躺在被窝里，乖巧认真地对他许下承诺，肖战悬着的心才能有片刻安放。

　　“夜深了，快睡吧。”

　　一枚轻柔的吻落在王一博额头，他缓缓地说。

我的老天爷啊！对不起宝宝们，差点忘记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