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像深海压强般从太阳穴往颅内钻,意识在混沌中浮沉时,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呻吟。第一重梦境的碎片像碎裂的镜面,先是看见自己的手悬在半空,皮肤泛着大理石般的青白,指尖正要触碰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突然整只手变得透明,化作粉尘般簌簌飘落。
眼皮沉重如灌了铅,却能看见视网膜上跳动的光斑——是那张希腊雕像的脸,大卫的鼻梁在光影中折断又重组,眼窝深陷处涌出金粉似的细沙,簌簌落在我胸前。我想尖叫,声带却像被晒干的橡皮筋,只能发出漏气般的嘶响。当那张脸第三次在视野里重叠时,突然听见"咔嗒"一声,像是房门被夜风吹开的响动。
第二重清醒来得猝不及防,木质地板的凉气顺着脚心往上爬。客厅里没开灯,六盏猩红的灯笼却在暮色中明明灭灭,穗子随着不存在的风摆出血色涟漪。我认出那是外婆老家的灯笼,儿时曾见过它们挂在祠堂檐下,此刻却歪歪斜斜悬在吊灯位置,玻璃罩里的烛光把墙纸映出蛛网般的裂痕。我扶着墙往前挪,拖鞋踩过地板时发出"咯吱"轻响,转角处突然有影子晃过,像是穿旗袍的女人拎着灯笼掠过,鬓角那朵白玉兰沾着露水般的反光。
第三次睁眼时,脸颊贴着的沙发面料有粗糙的颗粒感,指尖勾住的绿色枕头绣着褪色的并蒂莲,是奶奶生前最爱的款式。厨房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我踉跄着撞开玻璃门,瓷砖地面映出晃动的人影:穿白裙的女人背对着我切菜,刀刃起落间案板上腾起白雾;黑西裤男人倚着冰箱,皮鞋尖敲出规律的"嗒嗒"声,像是在等待什么。更诡异的是角落那只三花小猫,正弓着背追一只青灰色的螃蟹,蟹钳上还缠着红绳,钳子开合时发出"咔嚓"声,突然转向我时,八只脚在瓷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转身想逃,却发现沙发不知何时变成了医院的推床,金属栏杆硌得掌心发疼。第四次清醒的瞬间,天花板的吊灯在视野里旋转成漩涡,朦胧中看见床边俯下一张脸,眼角的皱纹和母亲一模一样,只是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我伸手去抓那只微凉的手,指甲掐进对方手腕时闻到消毒水的气味,喉咙里终于挤出破碎的句子:"妈...这是真的吗..."
话音未落,整个人又坠入失重的黑暗,坠落途中听见遥远的地方有电话铃声,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最后一丝清醒时,指尖还残留着绿色枕头的触感,混杂着铁锈味的腥甜在舌尖蔓延,像极了小时候发烧时含着的退烧药片。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