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举案齐眉,二梳琴瑟和鸣...”
“三梳白首不离。”
傧相的高唱声仿佛隔着一层水波,模糊而遥远。
王一博执起犀角梳,穿过对方鸦青的发丝,触感冰凉顺滑。
他能“看”到铜镜里映出的两道红衣身影,般配得如同画中仙侣。
空气中弥漫着“百年好合”的暖香,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属于肖战的冰昙冷香。
王一博解下腰间焚天剑。
剑穗上坠着的狼牙箭簇割破掌心,血珠滴入合卺盏:
“此身此剑,永为卿盾。”
这是昭明最重的婚誓——当年肖定方迎娶顾怀瑾时,说的正是这句。
三跪九叩时,肖战广袖扫过青铜饕餮香炉。
炉中“百年好合”香倏地爆出火星。
肖战,一身赤金鸾纹嫁衣,立在弥漫的檀香与暖烛光晕里。
鎏金珠帘垂落额前,微微晃动,却遮不住他,也掩不住那双凤目流转时,星河倾泻、万物失色的光芒。
他白皙的肌肤被红衣衬得宛若初雪映霞,唇上胭脂鲜妍,如同最灼目的海棠。
他的眉眼生得极好——是一双清冷至极的瑞凤眼,内勾外翘,眼尾天然洇着一抹薄红,如同雪地里扫出的两道惊鸿。
可那双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寒冰,烛火再暖,也照不进丝毫温度。
那眼神清冷如古井深潭,仿佛不是置身于自己的大喜之日,而是漠然旁观着一场与己无关的繁华喧嚣。
然而,这般冷冽的神情,却偏偏勾魂摄魄,让人明知是冰,也甘愿沉溺冻毙。
唇下那颗极小的、颜色极深的痣,恰到好处地点在丰润的下唇边缘。当他微微抿唇,或极轻地开口时,那颗痣便随之微微翕动,像一颗沉睡的黑沙,无意间泄露出惊心动魄的诱惑,与那双眼的冷形成了极致而矛盾的吸引力。
那是王一博在往后千余个夜晚,穷尽一切想象也无法复刻的、足以焚尽理智的美貌。
王一博执起匏瓢,靠近那张脸。
龙涎信素温柔缠绕,却无法温暖对方周身疏离的气息。
“夫人可知……这匏器要这般握……” 他覆上对方执瓢的手,如此近的距离,足以让他看清: ——那瑞凤眼微垂着,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唇下那颗痣在晃动的酒液光影间,若隐若现,如同一个无声的、诱人去探寻的秘密。
可那眼神依旧清冷,甚至在他靠近时,结起更深的寒霜。
极致的艳色与极致的冰冷交织,构成一种令人心尖发颤、勾魂摄魄却不敢亵渎的禁忌之美。
猩红的百子帐内,蟠螭喜烛燃至尽头,流下的烛泪如血般凝固。
鎏金匏瓜瓢自指间滑落,“当啷”一声脆响,滚落在铺满红枣花生的毡毯上,残余的酒液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药性发作得极快,迅猛而霸道,抽离了所有力气。
王一博向后踉跄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朱漆殿柱,才勉强支撑着没有立刻倒下。
但他没有挣扎,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愕与愤怒。
他就那样顺着殿柱,缓缓滑坐下去。
婚服上精致的银线昙花纹路,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微弱而哀伤的光泽。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逐渐模糊的视线,精准地、安静地,锁定了站在眼前的肖战。
他的眼神里没有质问,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悲凉的了然。
仿佛眼前这一幕,早已在他预料之中,演练了千遍万遍。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用最后的气力,将对方身着嫁衣的身影。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一个是一片死寂的了然,一个是冰封千里的决绝。
肖战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旋即,那点微澜便彻底沉入那双冷冽凤眸的最深处,再无痕迹。
他最后看了王一博一眼,仿佛只是为了确认猎物的死亡。
然后——
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红色的嫁衣广袖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再没有丝毫留恋,大步踏过门槛,走入门外冲天火光与喧嚣的厮杀声中,再也没有回头。
洞房内,只剩下燃烧的喜烛噼啪作响,以及一个凝视着空荡门口、视线逐渐涣散的身影。
焚天的火海扭曲了空气,将一切都蒸腾成滚烫的幻影。
断裂的梁柱轰然倒塌,溅起万千火星,如同为他的登场奏响残酷的礼赞。
肖战从地狱的火舌深处,一步步,踏出。
他浑身浴血,那身原本华丽至极的赤金嫁衣,被撕裂、被浸透,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不祥的绛红色,紧紧裹缠在他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线条。
血珠从他破损的袖口滴落,从他被削断的衣摆坠下,在他身后蜿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可他的脸——那张白静得宛若初雪的脸庞,竟成了这漫天血色中最刺目的存在。
血污沾染其上,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又似最顶级的白玉不慎沁入了朱砂。
一滴血痕正正滑过眼尾那抹天生的薄红,沿着挺秀的鼻梁一侧缓缓下行,最终,与他唇下那颗极小的黑痣相遇。
他的瑞凤眼依旧清冷,可那清冷之下是燎原的恨火,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能引人沉沦,也能将人焚毁。
他美得惊心,也狠得彻底。
像一朵以血肉为养分、在烈焰中盛开的残忍的花,每一片花瓣都散发着死亡与芳香的甜腥气息。
他手中拖着的冰昙剑嗡鸣作响,剑尖刮擦着焦土,如同为这场复仇奏响最后的丧钟。
他走来,目光穿透蒸腾的热浪,精准地锁死王一博。
王一博的手死死攥住剑身,任其割得血肉模糊,又用力地将它更深地送入自己的胸膛。
肖战猛地抽出刺入他心口的剑,温热的血珠顺着剑脊滑落,一滴滴,砸在银线昙花上,晕开一朵朵永不凋谢的暗色之花。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破碎地散在风里:「你可曾……哪怕一瞬……真心待我?」 “从未。”
那两个字却清晰得如同冰锥,猛地刺入耳膜。
“王一博,你我之间,从开始就是一场戏。现在,戏落幕了。”
那张惊艳绝伦的脸上,此刻只剩淬了冰的恨意与决绝,再不见半分拜堂时的温存。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踉跄欲倒的王一博,决然地转过身,拖着那柄滴血的软剑,一步步走入冲天火光与浓烟深处。
红色的嫁衣背影,在烈焰翻腾中,美得惨烈,也决绝得令人窒息。
那是王一博在往后无数个日夜里,都无法追上的一个背影。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痛感变得迟滞而遥远,唯有心口那片濡湿的、不断扩大的温热,无比真实。
龙涎信素不再受控,它们狂暴地席卷一切,带着濒死的绝望和焚毁一切的疯狂。
烧焦的喜缎碎片在无声的飓风中狂舞,火星缓慢地飞溅,如同凝固的泪。
肖战被这股压迫感逼得膝盖发软,Omega的本能让他后颈腺体突突跳动,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王一博低笑,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火灼过,眼底翻涌着近乎疯魔的执念。
“想逃?”
“晚了。”
王一博狠狠把肖战拽进自己染血的怀抱。
犬齿刺破肖战的唇瓣,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Alpha的信息素疯狂灌入他的口腔。
“肖战……”
王一博咬上他的喉结,犬齿恶意地碾磨着那块脆弱的皮肤
“你杀了我,可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肖战按倒在燃烧的喜桌上。
他低笑,指尖划过肖战染血的唇,
“我要你永远记得——”
王一博俯身,犬齿狠狠刺入肖战后颈的腺体。 “啊——!”
王一博的犬齿深深嵌入他的血肉,临时标记的疼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王一博贴着他的耳廓低语,呼吸灼热.
“感受到了吗?”
“我的信息素……会跟着你一辈子。”
“以后每次易感期……”
他低笑,眼底是濒死之人最后的疯狂
“你都会想起今天……想起你是怎么杀了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可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指节泛白,像是要把肖战的下颌捏碎。
“肖战……”
他最后唤了一声,染血的唇轻轻擦过他的唇角,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我恨你……”
可他的眼神却说——
我恨你,可我更爱你。
——你杀了我,可你永远都别想忘记我
临时标记带来的不是抚慰,是惩罚,是烙印,是恨不得将彼此血肉都融在一起的痛楚。
龙涎香霸道地侵染着冰昙花的冷香,仿佛要在梦境里也刻下永恒的印记。
「……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这句话不是听见的,是直接烙进灵魂里的。
王一博猛地睁开眼,剧烈喘息。
寝殿内熏着宁神的冷香,月色如水,静谧无声。
只有后颈的Alpha腺体在突突跳动,仿佛还被梦中的犬齿咬着。
他抬手按住心口,指尖下的皮肤光滑平整,没有任何伤痕。
可那被冰昙剑刺穿的剧痛,却带着这三年来每一个夜晚的寒意,清晰地残留在了骨髓深处。
窗外的更夫敲响了五更锣。
声音遥远而空旷。
他望着帐顶繁复的银绣云纹,慢慢蜷缩起来,将脸埋进冰冷的锦被。
梦醒了。
那场大火,那身嫁衣,那个人染血的眼眸……却比任何现实都更要牢固地囚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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