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焦爸爸说话语气有些淡,说不上疏离,但也没那么热切。我知道他是对我不满,毕竟陈文焦受伤是我连累的,这样一看,我在这里就更显得多余了。
我便顺着陈文焦爸爸的话,说我自己要回家去看看。
陈文焦父母还没说什么,陈文焦先出了声。
“你别回去。”
他直直看着我,“要是他再打你怎么办?”
我捏着手指,让他放心:“他最近应该是不敢的。”
陈文焦还想说什么,陈文焦爸爸出声打断,“行了,人家回去有事儿,你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陈文焦闷闷回了一句“哦”,我转身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带走那把已经摔坏了的吉他,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蓝俞。
我想低头装作没看见就这么走过,但是她却站在我不远处叫住了我。
“许明易。”
我脚步顿下,然后转头看她,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厚外套,短发扫着衣领,看人永远抬微着下巴。
“陈文焦在哪个病房。”
“16号。”
她上下看了我一眼,很是倨傲地说了一句谢谢。
她低头看到我手里的吉他,问:“陈文焦的?”
我对陈文焦的东西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保护欲,她刚说完我就把吉他往自己身后藏了藏,“不小心摔了一下,陈文焦让我拿去修。”
她没再说什么,点点头离开了。
蓝俞对外人永远都那么尖锐、倨傲,可是在陈文焦面前总是难掩笑颜,说她对陈文焦只是朋友真的很难让人信服。也就陈文焦这样粗线条的人才会任由这么多对他有歪心思的人在他身边打转。
我把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来,踩着一地潮湿往外走。
我找了个卖吉他的地方,拿着陈文焦那把吉他,花了三千块钱,重新买了一把一模一样的,连琴包都换了一样的,我不打算告诉他我新买了一把,只告诉他原来那把修好了,也好略微抵过我心里的愧疚。
但我心里很清楚,吉他可以买新的,创伤却永远无法修复。陈文焦胳膊上的疤,从此怕是要永远留在我心里了。
我把那把坏掉的吉他封存好,小心地放在一个木箱子里,推进床底下。
我去到闲时光的时候小宇哥正在楼上洗澡,说我要是用唱片机就自己在楼下找。我捏开放映室里的灯,打开CD放进去。
伴奏就只有吉他,安静悠远的调子,微微沙哑缠绵的嗓音,歌词里写尽他真诚的祝愿。
他写“群山低伏如潮”,写“天地为我倾倒”。我能读懂,他希望我自由,希望我能摆脱阴霾。
如果把它当成一首平常的歌来听,这调子简单到枯燥乏味。但是我私心把它当做一封情书,仿佛为我倾倒的不是天地,而是陈文焦。
尽管我知道陈文焦肯定不是这么想。
陈文焦在医院呆的这几天我时常去看他,但很少进去,我怕撞见他爸妈,也怕碰到蓝俞。
陈文焦出院那天是个周末,小宇哥在楼下叫我,说陈文焦爸妈让他去接下陈文焦出院,他们有事要回老家,问我去不去。
我穿上鞋飞奔下来。
“去。”
“上车。”
去了才知道蓝俞也在,还有小武。
他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我,像是解释似的:“我以为你们编导生周末得去实践呢,就让小武来帮我拿东西。”
我微微喘着气,“没有,都是周五去。”
他给我介绍蓝俞。
“这是我新认识的驻唱,蓝蓝姐。你们还没见过呢吧!”
“这就是我准备生日礼物的朋友,许明易。”
“知道,我们见过了。”
蓝俞视线从陈文焦身上转到我身上,眼神不明意味。
“在医院门口。”
“对不对?”
她总算对我露出点笑,但是很浅,转瞬即逝。
我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对。”
陈文焦笑起来,“那可太好了。”
“以后我就能带明易哥去你那里玩了,我录音还是在蓝蓝姐那里录的呢!”
他走过来,用没受伤的手臂勾住我的肩膀,我眼神扫过他额角没有被包扎的微小伤口,鼻翼微动了几下,用哄人的语气说着。
“等你养好伤就去。”
他用脑袋碰了我一下,说:“不用为我担心。”
然后往外走。
“我吉他呢?”
“拿去修了。”
“还能修好啊?”
“我问过老板了,能。”
“那行。”
刘宇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我不小心和他对视上,又迅速垂下眼睛。
陈文焦的父母晚上没能回来,他又回到了我那里,睡到了我床上。
我把那把新的吉他拿给他,说琴包给你换了新的。
他单手把吉他拿出来,露出诧异的神情,“啊?修这么好,这也太新了吧。”
我耸耸肩,“本来就没摔特别坏。”
他爱惜地抚摸着吉他,说:“要是真坏了就没办法给你唱歌了。”
我看着他垂下的长睫颤动了几下,又转过头来看我,“你听了吗?我写给你的歌。”
我被他看得喉咙有些干,滚动的动作都有些顿,一时没能说出来话,就只能点点头。
“其实没那么好,但我的水平也只能到这儿了。等我以后变厉害了,我就好好给你写一首,用很多乐器,特别高端的那种。”
距离太近了,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他说话那么轻,像是在说情话。我的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下来。
“没有,很好听,歌词也写的很好。”
“我很喜欢。”
“谢谢。”
他听到我夸他,笑起来,撞了一下我的肩膀,“等我胳膊好了给你弹吉他,我学了很多歌。”
说完不等我说话就先躺了下来,我看了他一眼,然后也跟着躺了下来。
我感受着他的温度,呼吸着他存在的空气,一颗干瘪枯萎的心脏重新变得饱满,64天,陈文焦又重新躺在了我身边,这真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64天。
我想和他再说说话,想碰一碰他,可我在陈文焦跟前永远都是个傀儡,只有他拽着线我才会动。
但如果每个傀儡一生只有一次忤逆主人的机会,我愿意用在这一刻。
我缓缓转过身,凝视着他闭着眼、少有的安静侧脸,我贪婪地扫视,几乎连他的毛孔和脸颊上的汗毛都看清。然后张了张嘴,叫出他的名字。
“陈文焦。”
他闭着眼睛发出一个短暂疑惑的音节,“嗯?”
我滚了滚喉结,不受控制地侧过身,盯着他的侧脸,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陈文焦。”
“昂。”他很显然没有把我的呼喊当回事儿,敷衍着应了一声,顿了几秒没听到我再说话,他便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含糊不清地说。
“很久没来你这儿了,还有点想呢……”
我抬起手,在即将要触碰到他手指的时候停下,然后又叫了一声。
“陈文焦。”
他被我一连三声的呼喊逗笑了,闭着眼睛转身来捞我的脑袋。
“你干嘛,一直叫。”
应该是没想到我会距离他这么近,他一边捞一边睁开眼,我们猝不及防地对视,鼻尖相抵。
他的笑收敛了一些,静静看着我。
“怎么一直叫我,不认得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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