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又久违的在闲时光待了两个小时,小宇哥给我找了一张矮矮的桌子,让我在上头写作业。
我看着他对我一如既往的和善样子,突然对那天目睹他秘密时产生的厌恶感到愧疚。
小宇哥长相并不女气,连皮肤都没那么白,就是那双眼睛太干净,偶尔透出一股忧郁的气质,像带着水,人不小心就会看进去。怎么会是个同性恋呢,我真的很想问问他,但是那天放映室那个半顺从的吻让我实在无法忽略这个事实。
他抽着烟靠在一边,靠了没一会,安静不住的他开始跟我搭话。语气透着凝重。
“你爸怎么会卖电视?”
我抬头看他,我爸沾赌这件事并没有传开,所以小宇哥不知道也很正常,我炸了眨眼睛,含糊其辞:“应该是缺钱花了吧。”
尽管缺钱,卖电视也是很夸张,小宇哥啧了两声,看我不太愿意谈论这件事情的样子,很顺滑地换了个话题。
“哎,陈文焦呢,你俩不是整天黏在一起?”
他这话说得很轻易,我抬头看他,忍不住攥了攥笔,干巴巴反驳:“我们不是每天都待在一起的,他……有很多朋友。”
“也是,这两天老是见他坐摩托经过。”
听到他提不该提的人,我复又把脑袋低下去不说话了。我性格沉闷,基本上没什么朋友,话说到这里小宇哥应该就明白我和陈文焦是闹矛盾了。
他把烟拿远了一些,低头看我,笑着问。
“怎么,伤心啦?”
他不以为然。
“他交朋友,你也交朋友呗。朋友这种东西不是多说两句话就有了吗,人不可能只有一个人陪着。”
他说得对,人不可能只有一个人陪着。但事实却是,我失去了和陈文焦之外的人产生交流的欲望。
他拍拍我的肩膀。
“既然你家没电视了,就把之前买走的碟片都拿回来,我还给你退。”
好,我也正有此意。
我得了空开始清点家里的碟片,其实也就只有二十几个,我有些舍不得,但是看着家里已经被搬走了的电视,知道自己留下也没什么意义。
深秋的傍晚有些凉,我提着袋子往小宇哥那去。
“行啊,保存挺好,我原价收了,二十一张,一共五百块钱。”
小宇哥给我接钱,一旁有人出声问。
“老板,这些光盘还卖吗?”
我们转头去看,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站在旁边,指了指小宇哥手里的光盘,眼神在我和小宇哥之间转了转。
小宇哥扒拉开袋子。
“虽然这些光盘是二手,但是他保存挺好,可能价格低不了多少。”
小宇哥以为这人是想趁着二手趁火打劫杀价买,结果男生却摆摆手。
“没关系,我想挑几张想要的。”
我抬头,把东西推过去,和男生猝不及防四目相对,他推了推眼镜,笑起来:“许明易,是你啊,可真巧。原来是你要卖呢。”
这人是……我想起来了,我们是一个编导班里的。
叫什么来着……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我叫周风扬。”
我点点头:“真巧。”
“你这周的作业写了吗?”
“还……没。”
“我就是来买光盘准备写作业呢,不然我们一起吧。”
小宇哥抽出嘴里的烟,一边忙着给客户结账,一边囫囵说则,“正好里头有放映室,你俩去吧。”
“行。”
周风扬是个很热切的性格,虽然不像陈文焦那样让人难以招架,但是在身边也不会尴尬冷场。那段时间不知道是为了赌气还是报复,又或者就像是小宇哥说的那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人陪着。我开始和周风扬做朋友。
一起放学下学,一起上编导课,一起泡在小宇哥的放映室,还跟着他一起租相机去了乡下实践拍摄。
小宇哥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什么,有时候会不在店里,那天傍晚,他又要出去,把钥匙丢给我。
“走的时候记得锁门啊,把钥匙揣在你身上,明天开门我找你去要去。”
那个时候我和周风扬正在放映室拉片写作业。虽然小宇哥已经习惯了我身边是周风扬,但还是会时不时提起陈文焦。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风扬,随口嘟囔了一句。
“你说这陈文焦也是,认了个新师父,就彻底不过来学吉他了,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教呢。”
我没出声,正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又听到他的声音。
“得,说曹操曹操到了。”
我拿笔的手抖了一下,转过头去看,正好看到陈文焦和蓝俞走进来。
“这么久没来啊,忙什么呢?”
“上课呗,我来买个唱片。外头真冷啊,感觉要下雨了。”他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和蓝俞走到和我只有一架之隔的唱片架前。
蓝俞……我脑中掀起一阵惊涛,浪潮扑打着太阳穴,我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们路过我无数次,尽管熟知,尽管习惯,但是我仍旧明白,这是我和蓝俞第一次见面。
女生比我从前匆匆见过的模样还要漂亮,巴掌大的脸颊,有一双不笑也弯的眉眼,月牙似的,唇形也漂亮,但因为骨相棱角分明,冷脸的时候看着有些强势。
她站在陈文焦跟前,随手整理着头发。
“就挑这个吧。”
她拿过一张唱片,递给陈文焦,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
“行,挑了让许明易给你们结账吧,我有事得走了。”
随着小宇哥的话,两个人都转过头来看我,但这个时候我早已收回了视线,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字。
“许明易。”
他叫我,我回头看他。
陈文焦这段时间似乎长高了,垂眸看我的时候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神情说不上冷漠,但也不算和善。
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像是错觉,我感觉陈文焦的看我的视线透出几分执拗,然后又转头看向周风扬。
蓝俞本来没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但是看到陈文焦这么看我,又把眼神移了过来,不算认真地上下打量着我,问陈文焦。
“你朋友吗?”
陈文焦将自己身后的吉他重新垮了垮,然后对我说:“结账。”
我起身去给他们结账。
中间没有再说一句话。
但是我晚上回家的时候,在自己家楼下看到了陈文焦。
“剪头发。”
他用三个字留住正要上楼的我,我眼神在他身上略过,然后去开店里的门。
挺好,我也算是有点本事没有被替代。
不算明亮的光线照亮他的眼睛。不是错觉,在闲时光的时候他就是用这种执拗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言不发举着花洒,眼睛一刻也没有跟他对视,他看了一会,也把眼睛垂下去了。
我手指轻轻插进他的发丝,抚摸揉搓了一会,确认他的头发完全湿透,正准备关上花洒弯腰去挤洗发水,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许明易。”
他抬眼看我,问。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吗?你给蓝俞唱歌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你和她成双入对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
从他进来我第一次正眼瞧他,和他对视,我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话里话外无一不透露着讽刺。
“没意思吗?你这不是玩挺高兴的。”
他甩开我举着花洒的手,坐起身来,喷头还没关,花洒里的水喷了我一身。
他起身就要走,我看着满身的水渍不知怎么也来了脾气,伸手拽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拽回来按在水池里。他挣扎,花洒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嘈杂混乱的声音,然后骂我。
“许明易,我受够你了受够你了!你给我滚!”
“陈文焦!”
我看着还没流下去的水将他的脸颊浸透,见他眼眸微红。我牙齿磨得咯吱响,说不清是恨也道不明是埋怨,我按着他脑袋的力道更大了一些,胳膊都在抖。
“你发什么狗脾气?!你有那个资格冲我发脾气吗? ”
我低头,凑近了逼视着他,一字一句向他重复。
“你没那个资格。”
我说完松了胳膊就要离开,他却两步奔上来,将我按在地上,跨坐在我身上,结结实实给了我一拳。
他愤懑的一张脸倒映在我错愕的眼神里,他拽着我的领子,咬牙切齿,颤颤巍巍的说话,还是重复刚才那句话。
“许明易,我真的……真的受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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