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再熟悉不过的医院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王一博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肖战苍白的脸。医生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病人长期服用抑制剂导致腺体功能紊乱，加上身体底子本来就差，这次信息素冲击差点引发腺体崩溃。"

肖战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眉头微蹙，似乎即使在昏迷中也承受着痛苦。王一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那张脸时停住了。他收回手，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他低声呢喃。

病房外传来脚步声，护士推门而入："探视时间结束了，家属请明天再来。"

王一博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说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护士调整着点滴速度，"您留个电话，有情况我们会通知您。"

走出医院，夜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王一博站在台阶上，摸出烟盒，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烦躁地把烟塞回去，抬头望向肖战病房的窗户。

"该死。"他咒骂一声，转身走向停车场，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回家。鬼使神差地，他开车来到了肖战的公寓楼下。

站在门前，王一博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那是上次送吃完火锅求对方给他的备用钥匙。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插入了锁孔。

"我只是来拿些他的换洗衣物。"他对自己说，推开了门。

公寓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路灯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王一博摸索着打开灯，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眯起眼睛。客厅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茶几上的点心盒子敞开着，地上有一块暗红色的痕迹。

王一博眉头紧锁。他快步走向肖战的卧室，想找几件干净衣服带去医院。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是肖战信息素残留的味道。床铺整洁，床头柜上摆着几个药瓶和半杯水。

他拉开衣柜，手指划过挂得整整齐齐的衬衫，最后挑了两件棉质睡衣和一套休闲装。正当他准备关上柜门时，余光瞥见衣柜最下层露出一个皮质封面的一角。

王一博蹲下身，将那东西抽出来——是一本棕色的皮质日记本，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他本不该窥探别人的隐私，但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翻开了第一页。

"2005年3月15日，今天终于凑够了注册公司的钱。中介说办公室下周就能用，但我得先解决住处问题。一博的学费和生活费不能动，看来又得在办公室凑合几个月了..."

王一博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肖战过去的日记。他坐在地上，背靠着衣柜，一页一页往后翻。

"4月2日，第一个客户签了合同。为了这个单子喝了三场酒，胃痛得整晚睡不着。但想到下个月能给一博买那双他想要的球鞋，算了，值得。"

"6月18日，又胃出血了。医生警告我再这样下去可能要动手术。但明天那个林总点名要我作陪，据说他手里有个大项目..."

王一博的手指开始发抖。他快速翻动着页面，那些褪色的字迹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2010年1月3日，一博分化了。顶级Alpha...我早该想到的。医生说我再吃抑制剂可能会永久损伤腺体，但没办法，我不能让他知道..."

"2月14日，王家来人了。他们不知道从哪听说，还查了DNA，说一博是王董的私生子。我调查过，是真的。他们能给他更好的未来...我得放手。"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八年前，只有寥寥几行字：

"手续都办完了。一博今天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叛徒。这样也好...别回头，向前走。药量又加了，头痛得厉害，但至少能睡着。"

日记本从王一博手中滑落。他抱住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开来。所有他以为的"背叛"和"抛弃"，原来都是肖战独自承受的痛苦抉择。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王一博呆坐在地上，任凭暴雨声淹没自己的呼吸。

一道特别响的雷声过后，他听到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王一博猛地抬头，看见肖战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浑身湿透，脸色比医院的白墙还要苍白。

"你怎么在这里？"肖战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的目光落在王一博身旁的日记本上，瞳孔骤然收缩。

"你看了？"肖战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王一博从未听过的尖锐。

王一博站起身，喉咙发紧："医生说你至少要明天才能醒..."

"所以你就擅闯我家，翻我的私人物品？"肖战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想去抓日记本，却突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一博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手掌接触到的手臂冰凉湿滑，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你疯了吗？从医院跑出来？外面下这么大的雨！"

肖战试图推开他，却因为脱力而变成了一个无力的挣扎。"放开...我不用你管..."

"闭嘴！"王一博低吼一声，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肖战比他想象中还要轻，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你需要换干衣服和热饮，然后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肖战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皮开始打架，"把日记...还给我..."

王一博把肖战放在床上，转身去浴室拿毛巾。等他回来时，肖战已经蜷缩成一团，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王一博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

"发烧了..."他慌忙的着翻找药箱，却发现退烧药已经用完。暴雨如注，现在出门买药显然不现实。

王一博深吸一口气，解开肖战湿透的衬衫。苍白的皮肤上肋骨根根分明，腹部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王一博记得那是肖战十七岁时为了保护他，被街头混混用刀划伤的，明明两个人都无依无靠，仅仅因为哥哥都身份，肖战便总能拼尽全力护王一博周全。

他用毛巾轻轻擦拭肖战的身体，然后套上干爽的睡衣。整个过程肖战都半昏迷着，只在被碰到伤口时发出几声难受的呻吟。

"冷..."肖战无意识地呢喃，牙齿打颤。

王一博翻遍衣柜找出一床厚被子，严严实实地裹住肖战，然后去厨房烧水。等水开的间隙，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肆虐的暴雨，思绪翻涌。

水壶的哨声把他拉回现实。王一博泡了杯热茶，加了两勺蜂蜜——肖战小时候生病时爱喝院长这样泡出的小甜水。

回到卧室，肖战的状态似乎更糟了。他在被子里发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王一博扶起他，把茶杯递到唇边。

"喝点热的。"

肖战勉强喝了几口，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茶水洒在被子上一片深色痕迹。王一博连忙放下杯子，拍打他的背部。

"药..."肖战痛苦地皱眉，"床头柜...黄色瓶子..."

王一博抓过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片。他犹豫了一下："这是什么药？医生知道你在吃这个吗？"

肖战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伸出手。王一博叹了口气，把药片和水递给他。吞下药片后，肖战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但呼吸仍然急促。

王一博坐在床边，用湿毛巾擦拭肖战的脸和脖子。药效似乎开始起作用，肖战的颤抖减轻了，但体温仍然高得吓人。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王一博低声问，明知得不到回答。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但风还在呼啸。王一博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他应该回家，但看着肖战痛苦的样子，脚步怎么也迈不开。

"算了，就这一次。"他对自己说，脱掉外套，小心翼翼地释放些安抚信息素，躺在床的另一侧，保持着一段克制的距离。

正当他准备关灯时，肖战突然翻了个身，无意识地靠过来，额头抵在王一博的肩膀上。滚烫的呼吸透过衬衫灼烧着皮肤。

王一博僵住了。他应该推开，应该保持距离，但身体却背叛了理智。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环住肖战的肩膀，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一博..."肖战在梦中呓语，"别走...…没有……"

这几个字像电流般击中王一博的心脏。他收紧手臂，低头看着怀中人憔悴的面容，一种前所未有的保护欲在胸腔膨胀。

“没有什么？”

“……不要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不走。"他轻声承诺，嘴唇几乎贴在肖战的额头。

肖战似乎听懂了，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也变得平稳。王一博就这样抱着他，听着窗外的雨声和怀中的心跳，直到困意袭来。

天蒙蒙亮时，王一博被一阵轻微的动静惊醒。他睁开眼，发现肖战已经醒了，正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晨光中，肖战的眼睛因为发烧而格外明亮，表情却冷得像冰。

"放开。"肖战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仿佛昨晚那个脆弱依赖的人从未存在过。

王一博没有松手："怎么睡醒了就不认人啊。"

"我说，放开。"肖战一字一顿地说，眼神锐利。

王一博叹了口气，松开手臂。肖战立刻挪到床的另一边，与他拉开最大距离。

"为什么要从医院跑出来？"王一博坐起身，直视肖战的眼睛。

肖战避开他的目光："我不喜欢医院。"

"是因为这个吗？"王一博拿起床头柜上的日记本，看到肖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还给我。"肖战的声音危险地低沉。

王一博没有理会他的要求："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那些应酬，那些药，还有王家的事...你明明可以..."

"可以什么？"肖战冷笑一声，"告诉你我为了养你差点喝到胃穿孔？告诉你我每天都在吃抑制药就为了不让你发现我是个Omega？还是告诉你我亲手把你送回王家是因为我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

每一个问句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王一博心上。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肖战继续道："现在你知道了，满意了？可以带着你的同情心滚了吗？"

"不是同情！"王一博猛地站起来，"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认为回到谢家就是对我好？你知道我这八年是怎么过的吗？"

"那不重要。"肖战别过脸，"重要的是你现在拥有的一切——王氏集团的继承权，顶级Alpha的身份，光明的前途。这些才重要。"

王一博一把抓住肖战的手腕："看着我！"他强迫肖战转向自己，"如果这些真的重要，为什么你的日记里全是我的事？为什么你生病时喊的是我的名字？"

肖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冷漠："发烧说胡话而已。至于日记...那只是习惯。"

"你撒谎。"王一博逼近他，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你的信息素在颤抖，肖战。你骗不了Alpha的本能。"

肖战猛地推开他："够了！我们早就不是兄弟了，王一博。从你回到王家那天起就不是了。"

"那就不要做兄弟。"王一博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做我的Omega。"

肖战像是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脸色由白转红又变白："你疯了..."

"我很清醒。"王一博向前一步，"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肖战抓起枕头砸向他："滚出去！"

王一博接住枕头，深深看了肖战一眼，然后转身走向门口。在离开前，他回头道："我会再来的，带着你的病历和所有检查报告。这一次，你别想再推开我。"

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肖战呆坐在床上，良久，才伸手摸向自己的后颈——那里的腺体正不受控制地发烫，回应着Alpha信息素的余韵。

窗外，雨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床头那本摊开的日记上，照亮了最后一页角落里一行从未被提及的小字：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真相，会不会恨我少一点？"